许我耀眼：重生之不再低头 第61章 镜头的凝视

乔妍和王磊团队的行动力极强。仅仅三天后，他们便带着轻便的设备，出现在了城市边缘一个名为“柳岸里”的旧小区。这里不在核心拆迁区，但已被划入“城市更新”的远期规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悬而未决的躁动与沉寂交织的气息。

小区是典型的七八十年代建筑，红砖墙斑驳，楼道昏暗，但家家户户窗台都摆着花草，楼下有老人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闲聊，公共水池边围着洗菜的主妇，孩子们在狭窄的空地上追逐嬉戏。一种稠密而古朴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与不远处拔地而起的、玻璃幕墙闪耀的新建高楼形成了突兀的对比。

乔妍没有立刻去寻找那位社区工作者，她让团队先分散开，进行“盲拍”，捕捉最原生态的日常。她自己则拿着速写本，像一个普通的访客，在纵横交错的小巷里慢慢踱步，感受着这里的脉搏。她看到坐在树荫下专注下棋的老人，听到从敞开窗户里传出的电视声和炒菜声，闻到空气中混合着饭菜香和陈旧房屋特有的气味。这就是她要记录的“烟火人间”，具体，细微，充满生命的质感。

王磊扛着摄像机，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捕捉着那些未经修饰的表情和互动。他的镜头里，有对陌生设备好奇打量的眼神，也有漠不关心的忽视。这种“进入”的过程本身，就是纪录片的一部分。

几天后，通过观察和简单的搭讪，乔妍找到了目标人物——社区工作者苏晴。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性，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朴素的运动装，脸上总带着一种介于疲惫和热情之间的神情。她正挨家挨户发放着关于预防电信诈骗的宣传单，耐心地和耳背的老人重复着注意事项。

乔妍没有贸然上前说明拍摄意图，她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用速写本快速勾勒苏晴与居民交流时的神态。她发现苏晴对这里的许多老人非常熟悉，能叫出名字，知道他们家的大致情况，甚至会提醒某位独居的爷爷记得按时吃药。

直到苏晴结束一轮走访，走到小区角落的便民服务站喝水休息时，乔妍才走上前去。

“苏女士，你好。”乔妍微笑着打招呼，递上自己的名片和一个简单的项目说明，“我叫乔妍，是一名纪录片导演。我们正在筹备一个关于社区变迁的记录项目，对柳岸里很感兴趣，也观察您工作几天了。不知道是否方便，和您简单聊几句？”

苏晴有些惊讶地接过名片，看了看，“纪录片导演”这个身份让她略显局促，但乔妍温和坦诚的态度让她放松了些许。

“记录我们这里？”苏晴擦了擦额角的汗，“我们这儿又旧又破，有什么好记录的？”

“恰恰相反，”乔妍看着不远处几个围在一起择菜聊天的老人，“我觉得这里充满了故事。尤其是您在做的工作，试图连接起这些可能即将被分散的生活。”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苏晴。她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是啊，快要散了。通知虽然还没正式贴出来，但大家心里都有数。能做一点是一点吧，至少……让他们别觉得那么孤单。”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乔妍和苏晴坐在服务站门口的小凳子上，进行了一次非正式的访谈。苏晴讲述了她如何大学毕业后选择来到这个看似没有前途的社区工作，如何从被居民怀疑、排斥，到慢慢被接纳。她说起帮独居老人联系维修水管，组织重阳节聚餐，甚至调解邻里纠纷的种种琐碎。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只有日复一日的坚持和细水长流的温暖。

“有时候也觉得挺无力的，”苏晴苦笑了一下，“时代要往前走，我们拦不住。我能做的，也许就是在他们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之前，多留下一点好的记忆，让他们知道，有人在意他们。”

乔妍的速写本上，苏晴的形象旁边，写下了两个字：“微光”。

征得苏晴的初步同意后，乔妍和王磊团队开始了更深入的跟拍。他们记录苏晴试图教老人们使用智能手机进行视频通话的笨拙课堂，记录她为几户因为公共区域堆放杂物而争吵的邻居进行调解，也记录她独自整理社区档案时，对着那些即将成为历史的门牌号发呆的瞬间。

镜头如同一个沉默而专注的凝视者，捕捉着这片“烟火人间”在时代变迁前的最后光景。有时，也会有居民对镜头产生抵触，乔妍便会立刻停止拍摄，耐心解释，尊重他们的意愿。她深知，真实的前提是尊重。

一天傍晚，乔妍结束拍摄回到沈皓明的公寓，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清亮。沈皓明正在客厅看财经新闻，见她回来，关了电视。

“进展如何？”他问，递给她一杯温水。

“找到了核心人物，开始了初步跟拍。”乔妍喝了一口水，在沙发上坐下，语气带着创作的兴奋，“那个社区工作者苏晴，身上有一种非常动人的力量。还有那里的居民……每个人都是一本故事书。”

她絮絮地说起今天的见闻，说起那位非要塞给她一个自家种西红柿的老奶奶，说起镜头里捕捉到的，老人看着孙辈照片时眼中混合着骄傲与落寞的神情。

沈皓明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能感受到她重新投入创作时的那种蓬勃生命力。这比他经手的任何一桩成功并购案，都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

“听起来，你已经潜入那片‘烟火’里了。”等她告一段落，他才淡淡点评。

“嗯，”乔妍点点头，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只是越深入，越觉得沉重。记录本身，有时也带着一种残忍。”

“但你有你的笔和镜头，”沈皓明的声音沉稳而肯定，“你可以选择如何呈现这种沉重，如何保留那些‘微光’。”

乔妍侧过头看他。他总是能用最简洁的话语，点破她心中最核心的纠结。

是啊，她的职责不是沉溺于感伤，而是用专业的、充满敬畏的镜头，将这份“烟火”与“微光”忠实地留存下来，让更多人看见。

镜头的凝视，是为了不被遗忘。

她重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速写本，翻到新的一页。柳岸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被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