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的手从儿童房门把手上轻轻滑下来。他站在门口多停了两秒,确认小悠的呼吸已经平稳。走廊的灯关了,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落在沙发边缘。诺雪坐在那里,膝盖上摊着一本绘本,头微微低着,发丝垂在书页上。
他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
诺雪听见声音抬起了头。她笑了笑,把书合上。“你站那儿半天了?”
“没。”杰伊摇头,在她旁边坐下,“刚看完孩子。”
“他睡得真香。”诺雪说,“刚才还念叨要做大布偶呢。”
杰伊点头。他记得那句话。他也记得小悠贴在冰箱上的画,桥下那些举手加油的人。那天阳光很好,汤在炉子上咕嘟响,一切都像被熨平了一样妥帖。
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上司的消息:“明天把意向书交上来吧,我们都看好你。”
字不多,语气很轻松,可杰伊盯着看了很久。
诺雪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怎么了?脸色不太对。”
“没事。”他说,把手机翻过来扣在腿上,“公司有点事。”
“大事?”她问。
“也算不上。”他顿了顿,“就是……有个机会。”
诺雪没追问。她起身去了厨房,说要热牛奶。杰伊坐着没动。他看着自己那只还按着手机的手,手指慢慢松开,又收紧。
他知道这个机会是什么意思。升职,加薪,独立办公室,项目主导权。以前他提过一次,诺雪当时正给小悠扎辫子,随口说了句“那你得常加班了吧”,然后就没再聊了。
那时候他们还在被人议论,家里每一分钱都算得清楚。现在不一样了。邻里文化节有人主动送饭,学校老师请他们分享经验,小悠能挺起胸说自己妈妈最棒。生活终于稳住了。
可现在,又要动。
诺雪端着杯子回来,递给他。“小心烫。”
他接过,指尖碰到杯壁,确实烫。他吹了口气,没喝。
“你不喝?”她问。
“等凉点。”他说。
诺雪靠回沙发,换了个坐姿,一条腿蜷在身下。她看着他。“你今天话少。”
“我想事。”他承认。
“什么事非得一个人憋着?”她笑了一下,“我又不会吓你。”
杰伊低头看杯子。牛奶表面有一圈细小的波纹,因为他手有点抖。
他不是怕工作难。他怕的是时间。一旦接了这活,早出晚归会成常态。小悠放学没人接怎么办?生病了谁带去医院?诺雪一个人撑着家,会不会累?
上次家长会,她穿了条淡紫裙子,头发挽起来,站在讲台上说话。她说她虽然是男人,但做母亲这件事,她一天都没偷懒。台下掌声响了很久。
他为她骄傲。可他也知道,这份骄傲背后有多少个独自熬过的夜。
“你在想工作的事?”诺雪忽然问。
“嗯。”
“那个机会,很难得?”
“难得。”他说,“但也麻烦。”
“怎么麻烦?”
“忙。”他直说,“以后可能经常不在家。”
诺雪安静了几秒。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伸手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画面亮起,是深夜新闻,声音很小。
“哦。”她终于开口,“所以你现在在犹豫?”
“对。”他说,“我不想——”他停住。
“不想什么?”
“不想错过。”他声音低下去,“不想错过小悠长大,不想你一个人扛所有事。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诺雪看着他。她的眼神没变,还是那种他熟悉的、沉静的样子。
“可你也不能一直为了我们停下。”她说,“你也有你想做的事。”
“我知道。”他说,“可我现在分不清,到底是想往上走,还是怕别人觉得我不行。”
“别人?”她挑眉,“谁?同事?领导?”
“都不是。”他摇头,“是我自己。我总在想,如果我不拼,是不是就不够格当这个家的支柱。”
诺雪笑了。不是讽刺的那种笑,是真笑了。
“你傻不傻?”她说,“你早就是支柱了。你以为我每天早上能安心做早餐,是因为我自己有多强?是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在。”
杰伊没说话。
“你要是因为怕我累,就不去争取想要的东西,那才叫不公平。”她声音轻但清楚,“我不需要一个牺牲自己的丈夫。我需要一个和我一起往前走的人。”
他抬头看她。
她也看着他,眼神很稳。
“你去试。”她说,“大不了哪天太累了,就辞了。咱们还能过得比现在差到哪儿去?楼下王阿姨昨天还塞给我一盒手工巧克力,说要拜托我教她女儿做兔子布偶。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对吧?好到可以承受一点风险了。”
杰伊喉咙动了一下。
他想起前几天社区群里跳出来的一条消息:【诺雪妈妈的抹茶糯米团教学报名开始啦!】下面一堆人接龙,还有人发红包求内推。
是啊,他们真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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