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允府中宴会厅的铜炉里,龙涎香燃得正烈,烟气缭绕间,却掩不住满室的紧绷。
王允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着,指节泛白,目光像淬了冰的箭,直直射向阶下那个身着银甲的身影——吕布。
今日的宴会本是幌子,是他与吕布约定好的“除贼之日”。
董卓窃国弄权,弑帝废立,早已是天下公敌,而吕布,是董卓最信任的义子,手中方天画戟能断金裂石,胯下赤兔马追风逐月,由他动手,本是万无一失。
那日在司徒府,吕布捧着那方王允连夜赶制的“平贼讨逆”金牌。
拍着胸脯应下时,眼里的光亮得刺眼:“司徒放心!董卓老贼不仁,某早有意,待司徒宴会之时定取他狗头,以谢天下!”
可眼下呢?
董卓就坐在主位上,一身紫袍玉带,腰间悬着虎头刀,肥硕的脸上堆着得意的笑。
时不时捻着颔下花白的胡须,眼角的余光扫过阶下倒着的几具甲士尸体,非但不惧,反而越发张扬。
方才王允借着“议事”为由将董卓请入偏殿,埋伏的死士刚冲出,就被董卓带来的甲士拦下。
厮杀间虽撂倒了几个,却也很快被压制——他本没指望这些死士能成事,他们不过是“引玉之砖”,真正的杀招,是吕布。
可吕布竟坐在西侧的客座上,纹丝不动。
他甚至还端起了案上的酒盏,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目光慢悠悠地掠过殿中缠斗的人影,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杂耍。
银甲在殿内的日光下泛着冷光,衬得他那张本就英武的脸多了几分疏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昨夜的约定只是王允的一场梦。
“奉先!”
王允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因急促而微微发颤,他刻意压低了声,却掩不住语气里的焦灼,“时机已到,还不动手?”
他这话一出,殿中厮杀的动静都顿了顿。
董卓带来的甲士们动作一滞,下意识看向吕布;王允的死士们也趁机喘了口气,目光里带着希冀望向那个银甲将军。
董卓也眯起了眼,看向吕布,嘴角噙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
他素知吕布勇猛,却也清楚这义子贪利寡情,方才殿中动手。
他一直留意着吕布的动静,见他始终端坐,心里已有了七八分笃定——想来是王允那老东西想策反吕布,却没给够好处,反倒让吕布更偏向了自己。
吕布听到王允再次的催促,终于缓缓抬起眼。
他放下酒盏,杯底与案几相碰,发出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
他看着王允,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嘲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殿中所有人听清:“司徒急什么?”
王允心头一紧,忙道:“奉先!你我有约……”
“约?”
吕布打断他,身子微微前倾,银甲上的兽面吞肩甲随着动作轻晃,“司徒是说,让某家杀了义父,再拿他的头颅去换你的‘平贼之功’?”
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陡然冷了几分,“本侯虽不才,却也知晓忠义二字,岂是那卖主求荣的小人?”
“你——!”
王允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剧烈起伏。
他几乎要咬碎后槽牙,心里头的骂声翻江倒海:放你娘的狗屁!你踏马连丁原丁建阳都能背刺,提着他的头去投董卓,如今倒跟老子讲起“忠义”了?
杀义父这种事你干得还少?
这会儿装什么君子!
可他不敢骂出声。
眼下吕布是唯一的指望,若是把他惹恼了,不仅除不掉董卓,自己这条老命怕是也要交代在这里。
他强压下火气,耐着性子劝道:“奉先,董卓乃国贼!他弑君乱政,荼毒百姓,你杀他是为天下除害,是大义,怎算卖主求荣?”
“大义?”
吕布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司徒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说罢,他往后一靠,重新坐直了身子,竟是彻底摆出了“看戏”的姿态,连眼皮都懒得再抬。
董卓见状,彻底放下心来,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他拍着大腿,看向王允,眼神里满是轻蔑:“王司徒,看见了吧?奉先对咱家可是忠心耿耿!你费尽心思设下这局,到头来,不过是自讨没趣!”
他站起身,紫袍下摆扫过案几,将上面的文书拂落在地,一步步朝着王允走去。
甲士们立刻围了上来,将王允的死士尽数制住,刀锋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董卓走到王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肥硕的脸上肥肉抖动:“咱家就站在这,你能奈我何?你口口声声说要除了我,你倒是动手啊!哈哈!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咱家!”
王允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冰冷的殿柱上。
他看着董卓那张得意的脸,又瞥了眼坐视不理的吕布,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难道真的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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