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郊外的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麻布,沉沉压在连绵的军营之上。营中炊烟渐散,唯有帅帐内灯火通明,烛火跳跃间,将几人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映着案上摊开的舆图,更添几分肃杀。
孙策身着玄色嵌银丝软甲,腰悬古锭刀,正焦躁地在帐中踱步。他面容俊朗,剑眉斜飞入鬓,只是眉宇间凝着一丝不耐——周尚和凌操去见刘备已有三日,这三日里,他如坐针毡。徐州战局瞬息万变,刘备的态度,足以影响他下一步的全盘部署。若刘备选择助曹,他腹背受敌,突袭徐州的计划便要胎死腹中;若刘备肯出兵相助,虽能分担压力,却又要分润战果,日后徐州归属仍是变数。
“主公,周校尉和凌将军回来了!”帐外传来亲卫的禀报,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孙策猛地驻足,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快请进来!”
帐帘被掀开,一股寒气裹挟着尘土涌入,周尚和凌操并肩而入。两人皆是一身征尘,甲胄上沾着沿途的草屑,面色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却难掩眼底的笃定。周尚年近五旬,须发微霜,身为周瑜的叔父,向来沉稳持重;凌操则正当壮年,虎背熊腰,脸上一道浅浅的刀疤更显悍勇,他手中的铁脊蛇矛还未归鞘,刃上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伯符,此番去见玄德公,事情有了结果。”周尚率先开口,声音略带沙哑,他拱手行礼,目光落在孙策脸上,“玄德公明确表态,此次徐州之事,他将两不相帮,严守中立。”
“什么?”孙策心头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上前一步,抓住周尚的手腕,语气急切,“子远先生,此话当真?刘备当真不肯偏帮任何一方?”
凌操上前一步,朗声道:“主公,千真万确!末将与周校尉见到刘备时,他正与关、张二将议事。听闻我等来意,刘备沉吟许久,只说他初定汝南,根基未稳,不愿再卷入徐州纷争,还说愿与主公、曹公各守疆界,互不相扰。”他顿了顿,补充道,“末将观其神色,不似作伪,关云长在旁默然不语,张飞虽有怒色,却被刘备喝止,想来此事已是定局。”
孙策怔怔立在原地,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帐顶的灯烛摇曳不止。“好!好一个刘备!两不相帮,妙哉!妙哉!”他拍着大腿,眉宇间的不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孤就知道,刘备此人,素有枭雄之志,定然不愿屈居人下,更不会为曹操做嫁衣!他两不相帮,便是断了曹操的左膀右臂,孤这徐州,拿定了!”
帐内众人见孙策大喜,也纷纷松了口气。周尚笑道:“主公英明,刘备此举,看似中立,实则是坐观成败,他料定主公与曹公相争,无论哪方胜出,他都能坐收渔利。但对主公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结果,无需再分兵防备汝南方向,便可全力突袭徐州。”
“子远先生所言极是。”孙策收敛笑容,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传令下去,速请鲁子敬、潘文珪前来帅帐议事!”
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鲁肃和潘璋便一前一后走入帐中。鲁肃身着青色儒袍,手持羽扇,面容温和,目光深邃,一派儒将风范;潘璋则身材魁梧,面色黝黑,身着厚重铠甲,腰间挎着一把长刀,神情悍勇,一看便知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主公深夜召见,不知有何要事?”鲁肃拱手问道,目光扫过帐中众人,见周尚、凌操已然归来,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孙策笑道:“子敬,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周校尉与凌将军方才归来,刘备已然明确表态,此次徐州之战,他两不相帮!”
“当真?”鲁肃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长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之前一直担忧刘备会出兵助曹,那样一来,孙策军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如今刘备中立,无疑是扫除了最大的障碍。“太好了!刘备中立,曹公便少了一大助力,我军突袭徐州的胜算,又添了三分!”
潘璋性子急躁,当即大声道:“主公,既然刘备不肯插手,那还等什么?直接率领大军杀向徐州主城,生擒曹操麾下守将,拿下徐州!”
孙策看向鲁肃,笑道:“子敬,如今障碍已除,你之前提及的突袭计划,可愿再详细说说?”
鲁肃点了点头,走到案前,拿起羽扇指着舆图上的彭城位置,缓缓说道:“主公,彭城乃是徐州重镇,曹公在此布下了不少兵力,若我军全力攻城,势必会耗费大量时间和兵力,而曹操在徐州主城的援军也可能及时赶到,届时腹背受敌,反而不利。”
他顿了顿,羽扇指向徐州主城的方向,眼神变得坚定:“依属下之见,不如采取声东击西之策。我军在彭城外留下一千人马,多树旗帜,白日擂鼓呐喊,夜间点燃火把,营造出大军围城、即将强攻的假象,以此作为疑兵,牵制彭城的曹军主力。”
“而主公则亲率四千精锐轻兵,丢弃重型军械,携带足够的干粮和箭矢,趁着夜色悄然出发,绕开彭城守军的视线,日夜兼程,直扑徐州主城!”鲁肃的声音掷地有声,“徐州主城乃是曹公在徐州的治所,虽有守军,但大多是文官和老弱,精锐多已派往彭城及周边郡县。我军突袭而至,定然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要拿下徐州主城,彭城守军群龙无首,不战自溃,整个徐州,便尽归主公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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