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拄着丈八蛇矛半跪在地,粗重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般响个不停。
他左眼下方一道血痕斜斜划过颧骨,干涸的血痂粘住了鬓角的乱发,最难受的是后腰——
方才被张合的长枪扫中时,甲胄被豁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此刻伤口还在渗血,每动一下都像有把钝刀在肉里搅动。
他抬眼望去,前方三丈外,张合正勒马而立。
那人身披亮银锁子甲,手持一杆虎头湛金枪,枪尖上挂着的红缨被血浸透,沉甸甸地垂着。
张合的坐骑是匹神骏的黄骠马,此刻正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显然也经过了一番死战。
而在张合身侧两步远,文丑刚被亲兵扶着坐稳马背。
他左肩缠着厚厚的麻布,渗血的布料已经发黑,右手握着的铁胎弓斜斜挂在马鞍上,显然连拉弓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更让张飞心头一沉的是斜后方的颜良。
这位河北名将此刻正捂着右肩缓缓后退,他那柄重达五十斤的大刀插在地上,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方才张飞拼死一击,丈八蛇矛虽没刺穿颜良的护心镜,却也震得他右臂脱力。
此刻颜良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已无再战之力。
“翼德,何必苦苦支撑?”
张合的声音打破了战场的沉寂,他拨转马头,让自己正对着张飞。
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诱,“你看你麾下儿郎,要么战死,要么被俘,你自己也身负重伤,再打下去,不过是白白送命。”
张飞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站直,后腰的伤口却突然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余光扫过四周,果然如张合所说——
方才跟着他冲阵的五百骑兵,此刻只剩下不到百人,还都分散在周围,被袁绍的士兵死死缠住,根本没法靠拢过来。
“我家主公素来爱才,”
张合见张飞不说话,又接着说道,“以翼德的武艺,若是肯降,莫说一个校尉,便是封个偏将军也不在话下。
跟着刘备那个平原令,能有什么出息?他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能护着你不成?”
这话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张飞的心上。
他刚想开口反驳,却见文丑在亲兵的搀扶下,也往前挪了两步。
文丑显然不情愿做这个说客,他皱着眉头,声音沙哑:“张合说得对,你若肯降,之前的事便既往不咎。我和颜良……也不会再追究你伤了我们的事。”
文丑说这话时,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甘。
方才他和颜良联手对付张飞,本以为能轻松拿下,却没想到张飞悍不畏死,拼着受重伤,也伤了他们二人。
若不是张合及时率军赶到,此刻胜负还未可知。
张飞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两人会突然劝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又想起了桃园里的那坛酒——
大哥刘备举着酒碗,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二哥关羽握着他的手,说“以后咱们兄弟三人,便同生共死,永不相负”。
那些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像是一团火,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的血气。
“哈哈哈!”
张飞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洪亮,震得周围的士兵都忍不住停下了动作。
他猛地站直身体,哪怕后腰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也依旧挺直了脊梁。
他指着张合和文丑,声音里满是不屑:“就凭你们两个东西,也配来劝我投降?我张飞自从和大哥二哥结拜那日起,就没想过要苟活于世!
今日便是战死在这里,也绝不会降你们这些背主求荣之辈!”
张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张飞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他刚想开口下令进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是一两匹,而是成百上千匹战马奔腾时发出的轰鸣声。
“尘烟!”
有士兵惊呼出声。
张飞也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战场后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道巨大的尘烟,像是一条黄龙,正朝着这边快速移动。
尘烟之中,隐约能看到一面大旗,旗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刘”字。
“大哥!”
张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没过多久,那队人马便冲到了近前。
为首的正是刘备,他身披一件青绿色的战袍,战袍上沾着不少尘土和血迹,手里握着那对标志性的双股剑,剑身上还滴着血。
在他身后,跟着两员将领,一人身披黑色铠甲,手持长枪,正是公孙瓒的儿子公孙续;
另一人则穿着棕色皮甲,腰间挎着一把大刀,是公孙瓒麾下的将领邹丹。
两人身上都带着伤,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苦战。
刘备勒住马,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张飞身上。
当他看到张飞脸上的血痕、渗血的后腰,还有那双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时,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瞬间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调转马头,怒视着张合和文丑,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张合!文丑!你们两个好歹也是河北名将,竟然联手围攻我三弟!如此不讲武德,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