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阴城的戍鼓敲过三更,城头的火把被夜风卷得噼啪作响,映着夏侯德布满红血丝的眼。
他拄着长戟往女墙下一坐,甲胄碰撞的脆响里混着浓重的疲惫,守城三日,麾下军士半数带着箭伤刀痕,连握盾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夏侯将军,”
周泰的声音从石阶顶端传来,他身后跟着蒋钦,二人甲胄上还沾着沿途的尘土,带来的三千曹军兵士列成整齐的方阵,肃立在城墙内侧,“主公命我二人驰援济阴,眼下先换诸位下去歇息。”
夏侯德猛地抬头,见周泰手中握着曹操亲授的调兵虎符,忙撑着长戟起身行礼:“有劳周、蒋二位将军。只是这城头防守吃紧,诸位刚到……”
“将军放心,”
蒋钦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城头东倒西歪的军士,“我带来的弟兄都是经惯了恶战的,换防之事片刻就能办妥。
您先带部众去城西营寨休整,伤药和干粮已备好,养足精神才好应对后续战事。”
夏侯德望着周泰身后那些眼神锐利的士兵,又看了眼身旁靠在箭垛上昏睡的部下。
终是咬了咬牙:“多谢二位将军。若需支援,派人去营寨招呼一声便是。”
说罢,他抬手抹去脸上的灰,嘶哑着嗓子下令:“全体都有,随我撤下城头,交由周、蒋二位将军接管!”
守城军士如蒙大赦,拖着兵器缓缓起身,有人走得急了,被地上的箭杆绊了个趔趄。
周泰伸手扶住他,见对方胳膊上缠着渗血的布条,低声道:“快去处理伤口,这里交给我们。”
换防只用了两刻钟。
周泰的人迅速填补了城头的防守空缺,有人检查城防器械,有人擦拭弓箭,有人搬来石块垒在女墙后,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拖沓。
蒋钦则领着人清点守城物资,借着月光翻看夏侯德留下的战报,等周泰巡完半座城头,他已在箭楼里铺开了地图。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蒋钦指着地图上被圈出的济阴城,指尖点在城西的缺口处,“沮授这几日一直盯着这里打,城墙塌了两丈宽,夏侯德用沙袋堵着,可再这么耗下去,迟早守不住。”
周泰俯身看着地图,手指沿着济阴城的轮廓划过:“沮授带了三万兵马,咱们驰援时只领了三千人,加上夏侯德剩下的一千残部,满打满算四千人。硬拼肯定不行,得选个稳妥的法子。”
他抬头看向窗外,城头的火把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我打算留下八百人,守在城西的缺口后,作为最后的屏障。剩下的人,随你我死守城头,只要撑到主公派来援军,济阴就丢不了。”
蒋钦眉头微蹙:“八百人守缺口?会不会太少了?万一沮授集中兵力猛攻……”
“不少。”
周泰打断他,声音沉得像城根下的青石板,“缺口处狭窄,人多了反而施展不开。这八百人都是咱们从江上带出来的老弟兄,个个能以一当十,只要他们守住半个时辰,咱们就能从城头调兵支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蒋钦脸上,“你还记得吗?咱们在江上劫掠之时,不过是些无名小卒,若不是主公赏识,怎会有今日的偏将军之位?”
蒋钦的眼神暗了暗,当年他和周泰在江中劫掠为生,被许褚过江买粮时擒获。
本以为难逃一死,却没想到许褚见二人骁勇,和他们一起回到许家庄。
后来曹操来到后,得知他们身份,不仅没有降罪,反而提拔他们做了偏将军,还让他们统领一支兵马。
这份知遇之恩,他从未敢忘。
“你说得对。”
蒋钦攥紧了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铜饰被他握得发烫,“主公待咱们恩重如山,如今济阴危急,正是咱们报效主公的时候。别说死守城头,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沮授踏进城池一步。”
周泰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好兄弟。咱们先去看看城墙的缺口,得趁着沮授没发起进攻,赶紧把城防修缮好。”
二人走出箭楼,夜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
城西的缺口处,沙袋堆得足有一人高,可沙袋间的缝隙里还在渗着泥土,显然经不起猛攻。
周泰弯腰捡起一块碎石,掂量了掂,对身旁的士兵喊道:“都动作快点,把那边的石块搬过来,填在沙袋后面,再浇上泥浆,务必把缺口堵严实了!”
蒋钦则领着人检查城头的箭弩,有几架床弩的弓弦断了,他亲自找来新的牛筋,蹲在地上缠弦。
有个年轻的士兵力气小,搬不动沉重的石块,蒋钦见状,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帮他把石块抬到缺口处,笑着说:“小子,再加把劲,等守住了济阴,我请你喝好酒。”
士兵涨红了脸,用力点头:“将军放心,我一定好好守着城头,绝不让敌人上来!”
城头上的动静,很快传到了沮授的大营。
中军帐里,沮授披着黑色的披风,正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案几上的烛火跳动着,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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