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庆彦在冰冷的洪水中翻滚,浑浊的浪头裹着泥沙灌进他的领口,呛得他一阵咳嗽。
他死死抱住一块不知从上游哪里冲下来的朽木,指甲缝里嵌满了腐朽的木屑,右腿被河底一块锋利的礁石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河水,很快就染红了他那条曾经笔挺的军裤。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枪声,那是八路军战士在搜索残余的敌人。
德川庆彦蜷缩在朽木上,耳朵捕捉着水声和风声。
他想起三天前,自己还在联队部里得意洋洋地擦拭那柄家传的军刀,刀鞘上精心雕刻的菊花纹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那时,通讯队长呈上的加密文件显示,三河根据地的八路有四五千人,他甚至轻蔑地对手下说:“给支那人上一堂生动的步炮协同课,用不着重炮,咱们联队的九二式步兵炮就能把他们揍得跪地求饶。”
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三河根据地的八路军强悍得不像话,他的两个大队不过半天,就先后报销。
接着对方又盯上了自己的联队部和另一个大队,上万人的部队从四面包抄,部队仅有的抵抗意志,也在那些改装过的装甲车和全速冲锋的骑兵面前,被无情地碾成了齑粉。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那道从天而降的“水墙”,简直是神罚!
他曾在关东军服役多年,见识过西伯利亚的暴风雪,也在淞沪会战的泥泞中打过滚,却从未见过如此骇人、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水之军团”。
他甚至在水流最急的时候,恍惚间看见河中央漂浮着一面被染成泥浆色的太阳旗——那是他亲手授予第三大队长的联队旗,此刻却像一条被抽去了骨头的死蛇,无力地缠绕在一根枯枝上。
“班长!班长!这边有动静!” 一声略显稚嫩的呼喊划破了河边的寂静。
德川庆彦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往朽木深处缩了缩。
他看见几个穿着粗布军装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身影跑在最前面,端着一支他从未见过的冲锋枪。
对方的腰间分明还斜挎着一把南部十四手枪,枪套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是个鬼子!还是个军官!” 另一个战士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德川庆彦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哗哗的水流声。
他的军大衣的质量很好,纵然被洪水冲刷,肩章上的金星和樱花图案也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此时,这身象征身份的制服却成了他耻辱的开始。
“别开枪!” 一个沉稳的声音制止了众人,“这鬼子的官阶不低,尽量抓活的!”
一只粗糙但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德川庆彦本能地想要反抗,但浑身早已没了力气,右腿的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
他被战士们七手八脚地从朽木上拖了下来,重重地摔在湿漉漉的沙滩上。
月光重新从云缝中漏了出来,他眯起眼,看见一张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庞,那脸上还沾着些许泥污,一双眼睛却亮得像雪夜里的狼。
“连长!这是个大官!” 一个端着步枪的小战士凑上前来,语气中带着惊奇,“看他这军大衣的料子,还有……这手表!” 小战士费力地从德川庆彦腕上撸下那块沉甸甸的卡地亚手表,递给了连长。
被称为连长的年轻军官却没有看那块表,他的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德川庆彦,最后停留在他领章上残留的金色樱花和肩章上模糊的星徽上。
“这是个鬼子的将官!说不定,就是德川庆彦!” 连长的眼中露出一丝的喜色。
德川庆彦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被他视为“土八路”的对手,竟然会知道他的名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洪水呛过的痕迹让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把他带回去。注意,要绑紧点,这家伙是条大鱼。” 连长挥了挥手,示意战士们上前。
两个战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德川庆彦架了起来。他的双腿软绵绵的,几乎无法站立,全靠战士们半拖半拽地往前走。
路过一片被洪水冲刷过的浅滩时,他瞥见自己的联队军旗被卡在一堆乱石中间,旗面上的旭日图案已经被泥水和血污染得不成样子,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暗红色的圆团。
“班长,你看!” 一个眼尖的战士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泥滩。
德川庆彦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在一片狼藉的泥沙中,静静地躺着他的那柄家传军刀。刀鞘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刀柄上缠绕的白绸带也被泥水浸泡得不成样子。
他心中一痛,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念想,是他身为武士的荣耀象征。
“连同那旗子和刀,都带回去。” 连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地说道,“俘虏一个鬼子的联队长,再加上联队旗和军刀,这一下可算是齐全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