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的江南,空气里浮动着水汽和不知名花木的甜香,本该是慵懒缠绵的季节。
然而,驶入戒备森严的督帅府地界,连风都似乎绷紧了几分。
黄包车夫在离那气势恢宏、透着森冷铁灰色调的府邸还有百米远的地方就无论如何不肯再往前了,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畏惧,连连摆手,只收了半价车资便逃也似地拉着空车调头跑了。
白珞嫣独自站在爬满青藤的高耸围墙下,抬头望去。
督帅府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卧在黄昏的光影里。
荷枪实弹的卫兵如同钢铁雕塑,沿着围墙肃立,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方向,冰冷的枪管反射着夕阳最后一点余烬,带着无声的威慑。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才勉强撕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因环境带来的本能紧张。
作为快穿局最顶尖的任务者,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民国督帅府罢了。
她理了理身上那件剪裁合体的月白色洋装裙摆——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留洋归国新派大小姐”身份的行头,又抬手将一缕被风吹散的鬓发别到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确认自己仪态万方,无懈可击后,她才踩着那双精巧的小羊皮高跟鞋,朝着那两扇沉重的、镶嵌着巨大铜钉的黑漆大门,不疾不徐地走去。
“站住!什么人?” 门口的卫兵如临大敌,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抬起,对准了她。
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温度。
白珞嫣停下脚步,脸上漾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矜持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从随身的小坤包里取出一封烫金的拜帖,动作优雅地递了过去。“烦请通传一声,白家珞嫣,应督帅府三小姐之邀,前来赴春日茶会。”
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一种受过良好教育的从容,在这肃杀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又引人注目。
卫兵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接过拜帖仔细查验。
拜帖是真的,上面督帅府的印鉴清晰无误。
他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位气质出众、容貌惊人的小姐,迟疑片刻,终究不敢怠慢,转身小跑着进去通报了。
等待的间隙,白珞嫣的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督帅府门前的景致。
巨大的石狮狰狞威严,门楣上“督帅府”三个鎏金大字笔力千钧,透着铁血的煞气。
庭院深深,隐约可见里面亭台楼阁的飞檐翘角,以及大片大片开得如火如荼的西府海棠,艳丽的粉红花瓣被风吹落,飘过冰冷的高墙,零落在肃穆的青石板上,形成一种奇异而强烈的反差。
这里的一切,都彰显着主人的权势滔天与生人勿近。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体面长衫、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迎了出来,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连声道:“白小姐久候了,实在抱歉。三小姐已在花厅等候多时,快请进,快请进!”
白珞嫣微微颔首,随着管家步入这座象征着江南最高权柄的府邸。
穿过几重戒备森严的门庭和回廊,眼前豁然开朗。督帅府的内院比她想象的更为广阔精致。
绕过巨大的太湖石假山和潺潺流水的荷塘,管家引着她走向西侧一处更为幽静的院落。
回廊曲折,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空气中弥漫着名贵檀香和湿润草木混合的气息。
就在他们即将转入一条开满紫藤花的长廊时,白珞嫣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被前方景象牢牢攫住。
长廊尽头,连接着一座视野极佳的水榭。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敞开着,将外面精心打理的花园景色框成一幅流动的油画。
而此刻,这幅画的中心,伫立着一个男人。
他背对着回廊的方向,身姿挺拔如松柏,肩背宽阔,撑起一身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墨绿色戎装。
金色的肩章在斜射入水榭的夕阳余晖下,闪烁着冰冷而权威的光芒。
腰间紧束的武装带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线,长筒军靴锃亮,踏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地板上。
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便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水榭周围侍立的几个丫鬟小厮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暮春傍晚的风带着暖意,穿过敞开的窗,拂动了他额前一丝不苟梳向脑后的几缕黑发,也轻轻撩动着水榭外一丛开得正盛的烈焰般的红玫瑰。
然而,这风、这花、这暖融融的光,似乎都无法真正触及他。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与寒冽,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又像一柄尘封已久、一旦出鞘必饮血的绝世名刃。
夕阳浓烈的金红色光晕包裹着他,却奇异地未能给他增添半分暖意,反而将那身姿勾勒得愈发冷硬、锋利、遥不可及。
白珞嫣的心跳,就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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