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终究在每个人身上留下了无情的刻痕。
曾经挺拔如松、气场迫人的凌氏掌舵人,如今已是鬓角染霜、身形清瘦的老人。
他坐在疗养院阳光最好的玻璃花房里,膝上盖着柔软的毛毯。
那双曾如深潭般锐利冰冷的墨眸,如今沉淀了岁月的浑浊,却依旧固执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身旁躺椅上的爱人。
白珞嫣也老了。
时光带走了她年轻的容颜,却沉淀下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她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阳光在她布满皱纹却依旧安详的脸上跳跃。
她的呼吸很轻,很平稳。
凌清曜的手,枯瘦却依旧修长,从毛毯下伸出,固执地、紧紧握着白珞嫣同样布满岁月痕迹的手。
十指相扣的姿势,如同过去的几十年一样,从未改变。
仿佛这交握的双手,是他们抵御时间洪流、确认彼此存在的唯一锚点。
凌星衍——如今已是成熟稳重的凌氏接班人。
他带着妻子和孩子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花房里相依相偎的父母,眼中充满了敬意和温柔。
孩子们懂事地没有吵闹,只是好奇地看着爷爷奶奶。
“爸,妈今天精神怎么样?”凌星衍轻声问护工。
护工低声道:“老夫人上午精神还好,和先生说了一会儿话,刚刚睡着。先生一直这样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凌星衍点点头,看着父亲那专注到近乎偏执的目光,心中了然。
即使到了暮年,即使意识可能已经模糊,父亲对母亲的占有欲和守护,依旧刻在骨子里,成为了一种本能。
凌清曜似乎感觉到了儿子的注视,微微侧过头。
他的目光在凌星衍身上停留了一瞬,浑浊的眼底没有太多情绪,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然后,他的目光又迅速、急切地转回到白珞嫣沉睡的脸上,仿佛离开一秒都是巨大的损失。
他握着她的手,枯瘦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
灵魂深处那奇异的共鸣,随着岁月的流逝和身体的衰老,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连接着彼此,传递着一种近乎永恒的温暖和安心。
夕阳的余晖将花房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
白珞嫣的呼吸变得愈发轻浅,长长的睫毛如同疲惫的蝶翼,在眼下投出安静的阴影。
凌清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昏睡中的白珞嫣都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他浑浊的眼眸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恐慌和一种灭顶般的悲伤!如同即将失去整个世界!
“嫣……嫣……”他艰难地、沙哑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
他挣扎着想从轮椅上起身,想更紧地抱住她,身体却虚弱得无法动弹。
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将他淹没!他像一头被困在衰老躯壳里的、绝望的困兽,只能徒劳地、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即将消散的温度。
白珞嫣仿佛被他的呼唤和紧握惊醒。
她缓缓地、极其费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岁月的薄雾,但在看到凌清曜布满恐慌和泪水的苍老脸庞时,瞬间漾开了温柔到极致的光彩。
她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握住了他颤抖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陪伴了她一生、爱了她一生、也“圈养”了她一生的男人。
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即使到了生命尽头也未曾褪色的占有欲、依恋和此刻巨大的恐惧。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
灵魂深处那微弱却坚韧的共鸣,在此刻陡然变得清晰而温暖!如同回光返照,又像是最后的告别。
一股巨大的、圆满的、带着无尽爱意和释然的暖流,温柔地包裹了他们。
白珞嫣的嘴角,极其缓慢地、费力地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安详而满足的微笑。
她看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极其轻微地、如同叹息般,唤出了那个刻入彼此骨髓的名字:
“清曜……”
“小可怜……”
凌清曜浑浊的泪水瞬间汹涌而出!他读懂了她的眼神,读懂了那笑容里的告别和不舍,也读懂了那声“小可怜”里蕴含的、跨越一生的纵容和爱意。
巨大的悲伤如同海啸般将他吞噬,但灵魂深处那共鸣传递来的、属于她的平静和圆满,又像最后的浮木,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溃。
他低下头,用布满皱纹的额头,轻轻地、珍重地抵在她同样布满皱纹的额头上。
冰凉的泪水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他不再呼唤,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更紧地、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都通过这最后的紧握,传递给她,或者留住她。
白珞嫣在他额头的触碰和紧握中,缓缓地、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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