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日光有些刺眼,洒在祭坛古老的青石上,反射出微冷的光。
我立于高台,俯瞰着寨中为选拔新任圣女而聚集的人群,例行公事般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期待的面孔。
身为蚩家的少主,守护这片土地和它的信仰是我的责任,挑选圣女亦是其中一环。
心湖,本该是古井无波。
直到,她出现。
并非刻意张扬,却像一道骤然劈开阴云的闪电,蛮横地闯入我的视野。
她是被圣光选中的人,身姿挺拔,眼神里没有被选中的欣喜,只有满眼的茫然,但就是这样的场景下,我想我找到了我想守护的。
阳光偏爱地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那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沉寂多年的某处,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不是蛊虫的躁动,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陌生又剧烈的悸动,仿佛干涸的河床骤然涌入了奔腾的活水,喧嚣着、叫嚣着,填补着连我自己都未曾真正察觉的巨大空虚。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腰间的银铃蛊母蛊,竟在这毫无预兆的悸动中,发出了只有我能感知的、细微而急促的嗡鸣。
它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在为这突如其来的灵魂牵引而震颤。
我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是她?那个能引动我血脉深处蛊王、甚至引动我死寂心湖的人?
祭坛上的混乱来得猝不及防。
当那抹身影为了护住一个踉跄的孩童,毫不犹豫地冲入危险区域时,我的心跳几乎停滞。
愤怒于破坏者的卑劣,更恐惧于她可能受到的伤害。
身体比思绪更快,指尖微动,几只无形的守护蛊已悄然潜出。
然而,更快的,是那个小小的意外——她跌倒,手背擦过祭台边缘我放置情蛊母蛊的隐秘石凹。
微不可察的蛊粉沾染上她的肌肤,瞬间被吸收。
嗡——!
脑海深处,蛊王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灵魂被瞬间锁定的狂喜与恐慌!
情蛊生效了!这本是我为未来妻子准备的古老盟约,一种将彼此生命与情感紧密相连的羁绊。
此刻,却以这样一种意外又宿命的方式,系在了她的身上——白珞嫣。
巨大的狂喜淹没了我。
这是上天赐予的、名正言顺靠近她的理由!“情蛊相连,需靠近才能缓解蛊效”多么完美的借口。
我几乎是立刻收敛了所有因混乱而生的戾气,换上那副最擅长的、纯然无害的面具,走到她面前。
看着她略带迷茫的眼,我清晰地感受到情蛊在她体内生根发芽,与我体内的蛊王遥相呼应,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那头名为独占的凶兽在疯狂咆哮——她是我的!从灵魂到身体,都该刻上我的烙印!
篝火晚会那晚,看着那些不知死活围着她、邀她共舞的青年,我体内的蛊毒几乎与翻腾的妒火一同灼烧起来。
指尖在宽袖下死死掐入掌心,才能勉强抑制住召出噬心蛊的冲动。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觊觎属于我的光?直到她走向篝火中心,那支舞,像带着魔力的精灵之火,瞬间焚尽了我所有阴暗的念头。
她的目光穿越人群,只落在我身上。那一刻,世界只剩下她摇曳的身影和我擂鼓般的心跳。
我想将她拉入怀中,藏进只有月光能抵达的秘境,让那双璀璨的眸子只映出我一人的身影。
情蛊是引子,是借口,但真正让我沉沦的,是她本身。
每一次她对我笑,主动捏我的脸,或是像安抚大型犬一样揉我的头发,说“只喜欢少主”,都让我如同饮下最醇厚的蜜酒,眩晕而满足。
可随之而来的,是我的患得患失。
她太耀眼了,像山涧自由的风,像林间跳跃的光。
我害怕这风会吹向别处,这光会照亮他人。
大祭司教导她时靠得太近,我忍不住放出捣乱的小蛊虫;她与寨中姐妹说笑,我袖中的银铃蛊便蠢蠢欲动,幻想着用无形的丝线将她与旁人隔绝开。
最深的恐惧,是怕她离开。
怕她发现我并非表面那般纯良无害,怕她厌倦了我这病态的占有欲,怕她像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种灵魂再次被挖空的冰冷感,比万蛊噬心更甚。
所以,我精心策划了那次迷路的深山独处。月光下的山洞里,依偎着她温暖的怀抱,听着她笃定地说“赶我都不走”,那份几乎将我撕裂的不安才稍稍平息。
原来,我蚩离,苗疆令人敬畏的少主,在她面前,不过是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那串银铃脚链,是我倾注了心血打造的囚笼,也是我献上的忠诚。
当冰凉的银环扣上她纤细的脚踝,内含我发丝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时,我几乎控制不住指尖的颤抖。
这声音于我,是世上最美妙的乐章,是宣告她归属的圣歌。
“戴上它,你就是我的了。走到哪里,我都听得到。” 我说得霸道,内心却在卑微地祈求:听见了,就别走远,永远留在我能守护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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