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位月白身影的少主蚩离,不知何时已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正站在几步开外。
阳光透过寨子上方的枝叶缝隙,洒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略显腼腆的浅笑,眼神清澈地看着白珞嫣,仿佛刚才高台上那短暂的、带着探究与微妙情绪的对视从未发生过。
“岩叔,” 蚩离对着那引路的中年男子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有礼,“这位白姑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又是神光选中之人,身份特殊。将她安置在普通的客楼,恐有怠慢。不如……就住到我的‘听竹小筑’旁边的‘清漪阁’吧?那里清净,离大祭司的居所也近,方便照应。”
他说话时,目光很自然地转向白珞嫣,带着一种纯然的善意和关切:“白姑娘初来乍到,想必对寨中多有不适。清漪阁环境尚可,也少些闲杂打扰,姑娘意下如何?”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态度谦和温润,配上那张纯情无害的俊脸,让人很难拒绝。
那位被称作岩叔的中年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少主会亲自过问一个外族女子的安置,还安排到离自己居所那么近的地方。
但他很快敛去神色,恭敬地应道:“是,少主考虑周全。白姑娘,请随我来。”
白珞嫣看着眼前笑容干净、眼神清澈的蚩离,心中警铃却无声地拉响了一级。
听竹小筑旁边?少主的邻居?这安排未免也太贴心了点。
结合刚才高台上他那份专注的探究和此刻纯良的表象,白珞嫣几乎可以肯定:这小少主,绝对是在打什么主意!是想就近观察她这个变数?还是另有所图?
不过,这正中她下怀啊!靠近任务目标,本就是她的计划。管他是小绵羊还是披着羊皮的小狼,先住到“狼窝”旁边再说!
“多谢少主费心安排。” 白珞嫣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真诚的笑容,仿佛被少主的善意感动,“能得少主关照,珞嫣感激不尽。清漪阁听起来就很雅致,我很喜欢。”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眼神带着点俏皮,“希望不会打扰到少主清静。”
蚩离看着她的笑容,眸光似乎亮了一下,耳根那抹刚刚褪去的粉色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微微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深,声音依旧温和:“白姑娘客气了。远来是客,理应如此。请。”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
岩叔在前引路,白珞嫣跟上,蚩离则落后半步,与她并肩而行。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寨中小路上,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吊脚楼,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和草木香。
蚩离的存在感很强,即使他不说话,那清冽干净的气息也萦绕在侧。白珞嫣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极其自然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那种纯粹的好奇和打量,仿佛真的只是在看一个稀奇的客人。
“白姑娘来自远方,不知是哪方水土,能养育出姑娘这般……灵秀之人?” 蚩离的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沉默。
他的问题听起来很寻常,像是普通的寒暄。
白珞嫣心中暗笑,开始了,试探来了。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含糊地回答,脸上带着怀念,“山也青,水也秀,不过和九黎寨的风光截然不同。少主这里,更有一种……原始而神秘的生命力,让人着迷。” 她巧妙地转移话题,顺便夸了夸对方的地盘。
“原始而神秘的生命力?” 蚩离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姑娘形容得很贴切。我们生于山林,长于山林,敬畏自然,也依赖自然。”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道,“姑娘孤身一人远行,胆识过人。不知来我九黎寨,是寻人,还是……寻物?”
来了!核心问题!
白珞嫣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迷茫和追忆的怅惘,她微微侧头看向蚩离,眼神清澈见底:“说实话,我也有些说不清。冥冥之中,似乎有种感觉……或者说指引?让我来到这里。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在等着我。”
她的话语带着几分玄乎,配合着她此刻的表情和眼神,显得格外真诚,让人无从质疑。
蚩离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看着白珞嫣那双仿佛蕴藏着星光的眼眸,里面映着他自己清晰的身影。
那“冥冥之中”、“有东西在等着我”的话语,像一颗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灵魂深处那奇异的悸动,似乎又强烈了一分。
“原来如此。” 他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温和,“那或许,正是神光的指引,让你我在此相遇。”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白珞嫣,笑容干净纯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光感,“希望九黎寨,不会让姑娘失望。”
“当然不会。” 白珞嫣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心中却在想:猎物已经踏入领地,猎人也准备好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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