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宿 第79章 疯狂的实验

林砚站在404房间的窗前，目光落在窗外的黑暗，思绪却早已飘远。健身房那一幕还在眼前——苏清阮手腕上银蓝光芒流转的双子星纹，以及自己平静无波的锁骨。

他抬手摸了摸那个位置，指尖触感光滑，只有极淡的凹凸。的天秤星纹，就像沉睡了。

回想过往，这星纹只在暮雨中学那次濒死时短暂亮过。当时他被鬼逼到绝境，死亡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锁骨处涌起一阵灼热——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星纹的存在。

“死亡恐惧……”林砚喃喃自语，眼神沉静如水。

健身房里的场景又浮现出来。苏清阮的星纹亮起时，她的脸颊泛红，眼神闪烁，那种状态……分明是情绪剧烈波动。再结合她之前说过的“害羞”之类的词——

肾上腺素飙升，心脏泵血加快。

情绪剧烈波动，身心扰动。

两种完全不同的触发条件。

林砚的眉头微微皱起。如果他的推测正确，那么星纹亮起可能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极致的生理应激，一种是通过强烈的情绪波动。而这两种方式触发的星纹状态，很可能也截然不同。

他的星纹在暮雨中学那次亮起时，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虽然当时是双子出现，但隐约记得那股灼热之后，身体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让他在绝境中硬是撑多了一口气。

而苏清阮的星纹亮起时，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指示？

林砚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抽出一张纸，开始快速书写。

【推测一：星纹触发条件分两类

A类：极致生理应激（濒死恐惧等）→ 肾上腺素飙升、心脏泵血加快

b类：强烈情绪波动（羞愧、愤怒、恐惧等）→ 身心扰动

【推测二：不同触发条件导致不同星纹状态

A类触发 → 可能激活“强化\/战斗模式”

b类触发 → 可能激活“感知\/共鸣模式”

【待验证问题：

1. A类触发是否对我的星纹依然有效？

2. A类与b类触发的星纹状态具体差异？

3. 两种星纹（天秤\/双子）是否对触发条件有偏好？

他停下笔，看着纸上整齐的字迹。问题很明确，但验证方法……需要谨慎。

安全的方法当然有，比如通过极限运动模拟生理应激，或者观看恐怖电影激发恐惧情绪。但这些方法不够直接，不够纯粹，变量太多。

林砚的目光落在浴室的方向。

最直接的方法，是复现暮雨中学的条件——濒死恐惧。

危险，但有效。

而且这一次，他可以控制变量。身边有苏清阮和徐飞昂在，可以确保在关键时刻停止。他要验证的不是自己能憋气多久，而是星纹是否会在那种状态下亮起，以及亮起时的具体状态。

林砚站起身，走到通讯器前，接通了苏清阮和徐飞昂房间的线路。

“苏姐，小飞，来我房间一趟，关于星纹，我有了新的推测需要验证。”

浴室里弥漫着水汽，灯光冷白。

苏清阮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双臂环抱，一双桃花眼带着明显的不解和一丝恼意盯着林砚。这家伙刚才在健身房“探讨”完星纹，回来没消停多久，又把她和徐飞昂叫到房间，二话不说就进了浴室——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来浴室干什么？”她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带着明显的质问，“林医生，你要是敢说什么‘一起洗澡观察星纹’之类的鬼话，我现在就把你按进马桶里清醒清醒。”

旁边的徐飞昂也是一脸茫然，但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砚，等待解释。

林砚没理会苏清阮的威胁。他正站在淋浴喷头下，调试着水温。手指试了试水流，又调整了几次，直到水温降到接近常温偏凉的程度——不会因为过热或过冷而引起不必要的生理反应。

“等会就知道了。”林砚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在安排一场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块干净的白色毛巾，递给徐飞昂：“小飞，等会儿我躺下后，你用这块毛巾盖在我脸上。”他的目光转向徐飞昂，眼神里是纯粹的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记住，要压住毛巾，然后往上灌水。”

徐飞昂接过毛巾，手指微微一僵。他听懂了林砚的意思——这是要模拟窒息！他抬起头，看向林砚：“林哥，这……”

“按我说的做。”林砚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数到三，你就开始。”

苏清阮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结。她从墙壁上直起身，快步走到林砚面前，挡在他和徐飞昂之间：“林砚，你疯了吗？用这种方式来验证你那狗屁推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透着怒意，“星纹亮不亮有那么重要？非得拿命去试？”

林砚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在暮雨中学，我的星纹第一次亮起，是在濒死之际。恐惧，肾上腺素飙升，心脏泵血加快——这是第一种触发方式。刚才在健身房，你的星纹因为……情绪波动而亮起，那是第二种。”他顿了顿，“我需要确认，第一种方式是否对我依然有效，以及两种方式触发的星纹状态是否有区别。”

“所以你就要把自己淹个半死？”苏清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砚，你是不是在古祠里被那无面人打坏脑子了？这种验证方法有一万种更安全的替代方案！”

“这是最直接、最可控的方式。”林砚绕过她，走到浴缸边，直接仰面躺了进去。冰冷的陶瓷触感透过薄薄的训练服传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头部略低于身体，然后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徐飞昂，“开始吧。”

徐飞昂握着毛巾的手紧了紧，他看向苏清阮，眼神里是询问。

苏清阮死死盯着浴缸里那个一脸平静、仿佛要去做什么日常训练的男人，胸口因为怒气而起伏。她知道林砚固执，但没想到他能固执到这种程度——为了一个推测，不惜用生命去验证。

“行，你牛逼。”她咬着牙说，往后退了一步，给徐飞昂让出空间，但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林砚，“小飞，照他说的做。不过——”她加重语气，“一旦我发现不对，立刻停止。他要是敢反抗，我帮你按着他。”

林砚几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似乎是笑，但更像是某种自嘲。他闭上眼睛：“一、二、三。”

徐飞昂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手中的白色毛巾展开，轻轻盖在林砚脸上。毛巾质地柔软，完全覆盖了口鼻区域。他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按照林砚的指示，用掌心稳稳压住了毛巾，确保不会有太多空隙。

然后，他拿起旁边的花洒，打开了开关。

冰凉的水流倾泻而下，打在毛巾上，迅速浸透纤维，变成沉重的水幕压在林砚脸上。

浴室里只剩下水流的哗哗声，以及三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起初的几秒，林砚的身体还很平静。但随着水不断渗入，毛巾越来越沉，紧紧贴着他的口鼻，那种呼吸道被物理堵塞的窒息感开始清晰而迅速地降临。

他的胸腔本能地开始起伏，试图吸气，但吸入的只有混合着毛巾纤维的冷水。冰冷刺激着鼻腔和咽喉，水呛入气管的灼烧感让他忍不住想要咳嗽，但被毛巾死死压住，只能变成几声闷闷的、压抑的呛咳声。

缺氧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

眼前是毛巾布料透出的模糊光晕，耳中是水流和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肺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试图扩张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徒劳。血液中的氧气浓度急剧下降，大脑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求生本能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体内横冲直撞。死亡的恐惧，冰冷而真实，攫住了他的每一寸神经。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心脏如同擂鼓般疯狂跳动，泵出滚烫的血液试图为缺氧的组织供氧。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手指死死扣住浴缸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濒临极限的瞬间——

林砚锁骨处，那淡金色的天秤星纹，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健身房时苏清阮手腕上那种柔和、带着情绪色彩的银蓝光芒，而是一种纯粹、内敛、却带着某种威严与审判意味的金色光芒！这金光并不刺眼，却仿佛能穿透衣物，在林砚的锁骨区域形成一圈清晰的光晕，将他脖颈处的皮肤都映照得微微发亮。

更奇特的是，伴随着金光的亮起，林砚原本因为窒息而剧烈颤抖、濒临失控的身体，突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那些因为缺氧而失控的肌肉痉挛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理顺；疯狂的心跳虽然依旧很快，但节奏中多了一丝奇异的稳定感；甚至连他脸上因为痛苦和窒息而扭曲的表情，都在金光映照下，诡异地平复了一丝，变成了一种混合着痛苦与绝对冷静的奇异状态。

这金光，仿佛不仅是一种“指示”，更像是一种被激活的“状态”——一种在极端危机下，强行提升身体机能、稳定精神、维持某种“平衡”的特殊模式！

“亮了！”徐飞昂低呼一声，手中的花洒下意识地偏了偏。

苏清阮在金光亮起的瞬间就动了。她一步跨到浴缸边，劈手夺过徐飞昂手中的花洒，“啪”地关掉，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一把扯掉了盖在林砚脸上的湿透毛巾！

“咳咳——嗬——！”林砚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混合着水和唾液从口鼻中喷出。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如同风箱般起伏，脸色因为短暂的缺氧而有些发青，但眼神却在恢复焦距的第一时间，就看向自己锁骨的方向。

金色的光芒正在缓缓黯淡，但余晖犹在，清晰地证明了他的推测。

有效。

第一种方式，通过极致的恐惧和生理应激，可以触发天秤星纹。而且触发的状态，似乎与苏清阮那种情绪触发的“指示器”模式不同，更像是一种主动的“强化”或“平衡”模式。

他撑着浴缸边缘，有些踉跄地坐起身，湿透的训练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线条。水珠顺着他的黑发和下巴滴落，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然后低头看着自己锁骨处逐渐隐去的金色光晕，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那是一种验证了猜想、掌握了新信息的、纯粹的、近乎孩子气的喜悦。

然而这笑容落在苏清阮眼里，却像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她憋了半天的怒火。

“疯子！”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因为后怕和愤怒而有些发抖。她把手里的湿毛巾狠狠摔在林砚身上，“林砚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验证一个破推测，你差点把自己淹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小飞没及时停手怎么办？万一这鬼星纹触发需要更长的窒息时间怎么办？万一它根本就不会因为你快死了就亮呢？！”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总是带着笑意或狡黠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真实的怒火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和后怕。

“你就这么想死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戳着林砚湿漉漉的胸膛，“古祠里还没玩够？是不是觉得每次都能那么命大？我告诉你，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时候你他妈就真的死了！死透了！连验证你那些狗屁推测的机会都没有！”

林砚被她的怒火喷了一脸，脸上的那点笑意消失了。他沉默地看着苏清阮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角，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愤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飞昂站在一旁，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见过苏姐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对林哥。

“苏姐，林哥他……”徐飞昂试图打圆场。

“你闭嘴！”苏清阮猛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吓得徐飞昂立刻噤声。她又转回来，死死盯着林砚，“说话啊！你不是挺能分析的吗？分析分析你刚才的行为有多愚蠢！多不负责任！”

林砚与她对视了几秒，终于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窒息还有些沙哑：“我有把握。”

“你有把握个屁！”苏清阮简直要气笑了，“你有什么把握？把握自己能刚好在憋死前亮星纹？还是把握小飞能在你断气前一秒停手？林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意外？什么叫失控？你刚才躺在那里的时候，身体已经快不行了！我看到了！你的手指在抽搐，你的嘴唇都紫了！再晚上几秒，可能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她说着，眼圈竟然有些发红，但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冷意：“是，你验证了你的推测。星纹确实能在濒死恐惧下触发，而且看起来是一种更强的模式。然后呢？除了证明你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之外，还有什么用？下次副本遇到危险，你就把自己弄个半死来激活星纹？你觉得这战术可行？”

林砚垂下眼帘，看着浴缸里残留的积水，水面上倒映着浴室顶灯和他模糊的脸。他知道苏清阮说得对。刚才的行为确实冒险，甚至可以说是鲁莽。但他不后悔。有些信息，只有用最极端的方式才能获得。在归墟，对自身能力的每一点深入了解，都可能在未来救自己、救队友一命。

“不会有下次了。”他低声道，算是妥协，“至少不会用这种方式。”

“你还想有下次？”苏清阮冷笑。

“我是说，验证方式。”林砚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这次的数据足够了。触发条件确认：极致的恐惧或剧烈的情绪波动。触发模式差异确认：我的星纹在第一种条件下会进入‘耀光模式’，身体各项属性应该有暂时性的大幅提升，并带有稳定精神的额外效果。”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星纹在第二种条件下更敏感，可能偏向感知、共鸣或情绪能量相关。我们需要在安全范围内，测试其他强烈情绪是否也能触发，以及触发的效果。”

苏清阮看着他这副迅速进入分析状态、仿佛刚才差点窒息而死的人不是他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泄了大半，只剩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跟这块木头生气，纯属自己找罪受。他根本不会理解别人为什么会担心，为什么会害怕。

“随你吧。”她摆了摆手，语气疲惫，“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别连累队友就行。”

说完，她转身就走出了浴室，留下一个略显冷漠的背影。

徐飞昂看了看离开的苏清阮，又看了看还坐在浴缸里的林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递过去一条干毛巾：“林哥，擦擦吧，小心着凉。”

林砚接过毛巾，低声道：“谢谢。”他擦着头发，看向徐飞昂，“刚才，谢了。”

徐飞昂摇摇头：“林哥，以后……别用这么危险的方法了。苏姐她……是真的担心你。”

林砚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嗯。”

他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刚才面对她的怒火时，他才没有反驳。那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算计的担忧，在归墟里太过稀少，也太过沉重。

他站起身，跨出浴缸，换掉了湿透的衣服。浴室镜子里映出他的脸，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锁骨处，星纹的痕迹已经完全隐去，仿佛从未亮起过。

但林砚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他掌握了主动触发星纹的方法之一，虽然代价巨大且危险。他也看到了两种触发模式的区别——苏清阮的情绪共鸣模式，和他自己的生死危机强化模式。这或许意味着，他们的星纹虽然同源（都与双子\/天秤相关），但发展路径和特性可能截然不同。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苏清阮的反应。

那种愤怒之下的恐惧和后怕，不是伪装。她是真的在乎他的死活。

这个认知，让林砚心里某个冰冷坚硬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开了一道缝隙，渗入了一丝陌生的暖意。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他走出浴室时，苏清阮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徐飞昂说苏姐回自己房间了，脸色不太好。

林砚站在房间中央，沉默了片刻，走到通讯器前，接通了苏清阮房间的线路。

响了几声，那边才接起来，传来苏清阮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干嘛？”

“刚才的事，抱歉。”林砚说，声音平静，“让你担心了。”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苏清阮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算了。你活着就行。”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林医生，下次再有什么‘天才’的验证想法，提前跟我说一声，行吗？至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别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旁边看着你玩命。”

“……好。”林砚应道。

“还有，”苏清阮的声音恢复了点平时的活力，“关于星纹的其他情绪测试……等我想想有什么安全又有效的方法。不许你再私自乱来，听到没？”

“嗯。”

“这还差不多。”苏清阮似乎满意了，“行了，我挂了，得去敷个面膜压压惊，刚才气得我皱纹都要出来了。”

通讯切断。

林砚放下听筒，走到窗边。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仿佛另一个世界。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锁骨的位置。

星纹……天秤……双子……

还有那个在暮雨中学和古祠都出现过的、双子。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必须更快地变强，掌握更多力量，解开更多谜题。不仅是为了活下去，也是为了……不辜负某些人的担心。

夜色渐深，云顶酒店在黑暗中矗立，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港湾。

而在那港湾之中，有人已经磨利了刀锋，准备迎接下一次的远航。

无论前方是更深的海，还是更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