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千万界，终成我愿 第62章 水渠风波，以理服人

刘家集里正刘明远悻悻而归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在河西村及周边几个依附的村落里传开了。村民们议论纷纷，大多是对忘忧不卖技术、坚持“以工换技”的做法感到解气和自豪。

“忘忧姑娘做得对！那刘里正一看就是个精明算计的主儿，想把咱们的活命法子变成他赚钱的门路！”

“就是！咱们的法子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给他发财的！”

然而，也有少数人，如王老五之流，在被拘禁的小屋里听到这消息，捶着草垫低声咒骂：“死脑筋！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要是卖了图纸，咱们村早就能换点实打实的粮食布匹了！”

这些杂音，忘忧并未放在心上。她深知，刘明远绝不会轻易罢休。果然，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王家坳的王老丈就带着两个后生，连滚带爬地跑到河西村报信，老远就带着哭腔喊：“不好了！赵老哥！忘忧姑娘！刘家集的人……他们把咱们合挖的那条引水渠给截断了！还打伤了咱们守夜的人！”

赵老伯和闻讯赶来的村民们都炸了锅。那条水渠是河西村指导王家坳和李家庄合力开挖的，引的是上游一条小河沟的水，虽然水量不大，却是王家坳和李家庄新开垦的几百亩坡地唯一的指望。

“什么？刘家集凭什么截咱们的水渠？”

“他们在上游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跟他们拼了！”

群情激愤，尤其是黑石疤和他手下那些刚过上安稳日子的前流寇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眼睛瞪得通红，抄起锄头铁锹就要去理论。

“都站住！”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忘忧从屋里走出，脸色比平日更苍白些，眼底带着一丝倦色，但眼神锐利如刀。她扫过激愤的人群，最后目光落在王老丈身上：“王老丈，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渠是在哪里被截断的？他们来了多少人？”

王老丈喘着大气，比划着：“就在……就在黑风岭那段河道拐弯的地方！刘家集来了二三十号壮丁，带着家伙，说那条河沟自古就是他们刘家集的地界，水也是他们的，不准我们引！我们理论，他们不由分说就动手，还推倒了我们垒的渠坝！”

黑石疤吼道：“姑娘！还问啥？明显是那姓刘的报复！欺负到头上来了，不能忍！我带兄弟们去把渠扒开，看谁敢拦！”

“对！打回去！”

“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忘忧抬手，压下喧嚣。她走到黑石疤面前，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疤脸，平静地问：“打？然后呢？打死打伤几个，结下死仇。刘家集人多势众，下次再来更多的人，怎么办？天天打，地还种不种？活还干不干？”

黑石疤噎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忘忧又看向众人：“我们建水车，开荒田，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有口安稳饭吃，不是为了天天与人械斗，朝不保夕。”她语气沉静，却字字敲在人心上，“武力能护一时平安，但解决不了根本。刘里正敢这么做，无非是仗着两点：一，他地处上游；二，他认定我们这些下游的村子是一盘散沙，好欺负。”

赵老伯忧心忡忡：“忘忧姑娘，那……那你说该怎么办？水渠不能不要啊，王家坳和李家庄几百口人就指望这点水活命呢！”

“渠，当然要。”忘忧目光坚定，“但要拿回来，得用比拳头更硬的东西。”

她当即吩咐：“大山，铁柱，你们挑几个腿脚快的，立刻分头去李家庄和附近几个得了咱们帮助的村子报信，把刘家集截渠伤人的事告诉他们，请他们各村主事的人，速来河西村商议。”

“黑石领，”她转向黑石疤，“你带几个机灵的兄弟，不要带家伙，悄悄去黑风岭附近盯着，看看刘家集的人还在不在，有没有增援，摸清他们的布防。记住，只许看，不许动手。”

“王老丈，您老辛苦，把渠坝被毁的具体位置，还有当初我们划定渠线时依据的地形，再仔细跟我说说。”

安排有条不紊，目标明确。众人见忘忧如此镇定，心中稍安，依言分头行动。

不到半日功夫，李家庄的李老汉，以及附近张家屯、赵家堡等几个小村落的长者或代表，都急匆匆赶到了河西村的老槐树下。这些村子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河西村的技术帮助，正处于对生活重燃希望的时刻，听说水源被断，个个义愤填膺。

“刘家集太霸道了！”

“这水是大家的活命水，凭什么他说截就截！”

“忘忧姑娘，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忘忧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请赵老伯将情况简要说明。然后，她走到人群中央，目光扫过一张张焦急而愤怒的脸。

“诸位叔伯乡亲，”她声音清晰，“刘里正截渠，看似是争水，实则是要打压我们这些下游村落刚刚起来的生机。他怕我们联合起来，不再受他掣肘。今日他敢截王家坳的水，明日就敢截李家庄的，后日就敢断所有下游的水源！我们若各自为战，便正中他下怀，只能任他拿捏。”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都觉得忘忧说得在理。

“那……姑娘的意思是？”李老汉问道。

“联合。”忘忧斩钉截铁，“我们下游各村，需结成同盟。今日之事，非王家坳一村之事，乃我下游所有村落共同之事！我们要一起去和刘里正理论，不是去打架，而是去讲理，去让他明白，这水，关乎下游数千人的性命，不是他刘家集一村能独占的！”

“对！联合起来！”

“一起去理论！”

“看他敢不敢犯众怒！”

群情再次激愤，但这次的方向已然不同。

就在这时，黑石疤派回来的一个兄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姑娘！查清楚了！刘家集的人在黑风岭那段渠坝上搭了个棚子，留了十几个人守着，还加固了截流的地方！看样子是打算常驻了！他们还放话说……说除非下游村子每家每户按亩交‘水钱’，否则别想再用一滴水！”

“水钱？！”众人哗然，怒火更炽。

“欺人太甚！”

“这是要吸我们的血啊！”

忘忧眼神一冷。刘明远这是图穷匕见了，不仅要断水，还要借此勒索。

“好得很。”忘忧语气反而平静下来，“他既然把道理摆在了明处，我们便去和他论论这个道理。”

她当即点将：“赵老伯，李老丈，张屯长，你们几位德高望重，随我一同前去，作为各村代表。黑石领，你带二十个精壮兄弟跟在后面，但切记，没有我的信号，绝不可动手，只需列阵壮大声势即可。其余人，留守村中，以防不测。”

她又对王大山低声嘱咐了几句，王大山点点头，飞快地跑开了。

午后，一支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却秩序井然地朝着黑风岭进发。忘忧走在最前面，身边是几位村老，后面是黑石疤带领的、手持农具却列队整齐的青壮。队伍沉默前行，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到达黑风岭时，刘家集看守水渠的十几个壮丁显然没料到下游村子会来这么多人，而且如此齐整，顿时有些慌乱。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硬着头皮上前：“你……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我们刘家集的地界！”

忘忧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去禀报刘里正，下游河西、王家坳、李家庄等八村代表，前来与他商议水渠之事。关乎数千人性命，请他务必现身一叙。”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那管事被她的气势所慑，犹豫了一下，派人飞快回村报信。

不久，刘明远坐着滑竿，带着更多的家丁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怒。他没想到下游这些泥腿子居然敢联合起来，更没想到领头的竟是这个他之前没放在眼里的年轻女子。

“忘忧姑娘，你这是何意？带这么多人，是想械斗吗？”刘明远先发制人，语气阴沉。

忘忧微微颔首，算是见礼，语气却不卑不亢：“刘里正误会了。我等前来，只为讨个公道。这黑风岭下的河沟，水源并非刘家集独有，自古便是沿岸村落共用。王家坳、李家庄依古例开挖引水渠，灌溉田亩，何错之有？里正无故截流，还打伤守渠乡民，索要‘水钱’，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吧？”

刘明远冷笑：“古例？哪来的古例？这地界历来归我刘家集管辖！水自然也是我们的！你们私自挖渠，就是盗水！我没报官抓人，已是仁慈！交点水钱，是便宜你们了！”

“里正此言差矣。”忘忧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力量，“《水部式》有载，‘山川陂泽之利，公私共之’。即便地属刘家集，水源亦为天赐，岂容独占？如今大旱连年，民不聊生，里正身为一方父母官，不思赈济抚恤，反而垄断水源，盘剥乡邻，若此事传扬出去，或直达州府，不知上官会如何评判？”

忘忧引经据典，语气淡然却直指要害。刘明远脸色微变，他没想到一个村姑竟懂得律法典故。更让他心惊的是，下游各村的人此刻同仇敌忾，黑石疤等人虽未动手，但那肃杀之气已然弥漫开来。若真动起手来，即便刘家集能赢，也必是惨胜，后果难料。

就在这时，王大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对忘忧点了点头。忘忧心中了然，对刘明远道：“刘里正，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水渠，必须恢复供水。作为补偿，下游各村愿派出劳力，协助刘家集清理上游河道，加固堤防，使水源更畅，刘家集亦能受益。此乃互利之事，总好过两败俱伤。”

这是忘忧早就想好的方案，既保住水源，又给刘明远一个台阶下。

刘明远脸色变幻不定，看看忘忧和她身后团结一致的各村代表，又看看自己这边有些底气不足的家丁，再想到可能引发的官司和冲突，权衡利弊，最终咬了咬牙：

“好！就依你所言！水渠可以恢复，但下游各村需如你所说，派出劳力清理上游河道！若敢耍花样，休怪我不客气！”

“一言为定。”忘忧点头。

一场眼看就要流血的冲突，在忘忧的冷静应对和巧妙斡旋下，化干戈为玉帛。刘家集的人撤走了，渠水再次欢快地流向干渴的土地。下游各村的村民爆发出欢呼，看着忘忧的眼神充满了无比的敬佩和信赖。

经此一事，“河西联盟”雏形初现，忘忧的声望达到了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