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千万界，终成我愿 第22章 毒计连环，以身试险

雪参玉露丸的药效温和而持续，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忘忧千疮百孔的身体。背部的伤口渐渐愈合，内息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滞涩虚弱。然而，灵魂深处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却如同附骨之疽，并未随之减轻分毫。她常常倚窗而立，望着庭院中那棵半枯的老槐树，目光空茫，仿佛穿透了宫墙，望向了无尽虚空的深处。

“家……”这个字眼如同鬼魅，不时浮现，带来一阵尖锐却无源的刺痛。她试图在破碎的记忆长河中打捞与之相关的碎片，却只捞起一片冰冷的虚无。那种无处归依的漂泊感，比任何**的伤痛都更令人绝望。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几天后，太后宫中传来消息，凤体已大致康复，为示庆贺，特在慈宁宫小花园设下小家宴，只邀了几位亲近的皇室女眷和那位新来的张太医，以示对其诊治之功的嘉许。令人意外的是，忘忧竟也收到了太后的亲口谕令，邀她赴宴。

这绝非简单的答谢。忘忧几乎立刻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气息。太后康复后的首次小型聚会，新太医备受推崇，而她这个身份敏感、刚刚立下大功的“功臣”也在受邀之列……这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而她自己，很可能再次成为焦点，甚至是……靶子。

“主人，要去吗？感觉有点不对劲啊。”小光球担忧地闪烁。

“不去，便是抗旨。”忘忧在心中冷静回应，“去了，才能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避无可避，唯有迎难而上。这宫廷中的博弈，从来不会因为一时的胜利而终止。

傍晚时分，慈宁宫小花园内灯火通明，虽不及琼华殿恢弘，却更显精致温馨。几位公主、王妃早已到场，言笑晏晏，气氛融洽。太后坐在主位，气色红润，眉宇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当她看到忘忧在宫女引领下走来时，脸上立刻露出真切的笑容，招手让她坐在自己下首不远的位置。

“好孩子，快来坐。”太后拉着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不禁心疼道，“手怎么这样凉？可是揽月阁那边依旧寒冷？哀家明日就让人再给你送些炭火去。”

“谢太后关怀，民女习惯了。”忘忧微微垂首，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全场。那位张太医就坐在太后另一侧稍远的位置，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白净，三缕长须，眼神低垂，显得十分恭谨谦和。但忘忧敏锐地捕捉到，在她进入花园的瞬间，张太医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宴席开始，菜肴精致，多是些清淡滋补的药膳。张太医不时起身，向太后和各位贵人介绍每道菜品的养生功效，言辞得体，引经据典，博得一片赞誉。太后显然对他十分信任，每道菜都会询问他的意见后才动筷。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融洽。张太医端起一杯御酒，起身向太后敬贺：“太后娘娘凤体康健，实乃万民之福。微臣不才，近日翻阅古籍，偶得一‘百花凝露丸’的方子，以百种花瓣晨露炼制，最能安神养颜，调和阴阳。特献上三颗，恭祝娘娘青春永驻，福寿绵长！”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三颗龙眼大小、色泽莹白、散发着淡淡异香的药丸。那香气十分奇特，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之令人心神一舒。

太后显然十分欢喜，连连点头：“张太医有心了。哀家近日确是睡眠不安，有此灵药，正好一试。”

就在太后伸手欲接之时，忘忧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太后且慢。”

全场顿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她。张太医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厉色。

太后疑惑地看向忘忧：“孩子，怎么了？”

忘忧起身，走到太后面前，目光落在那些药丸上，鼻翼微微翕动，随即眉头紧蹙：“民女斗胆，请问张太医，这‘百花凝露丸’中，可是加入了西域进贡的‘龙涎香’作为定香之引？”

张太医眼中讶色一闪，随即恢复平静，拱手道：“姑娘果然博闻强识。不错，正是用了少许顶级龙涎香，方能令百花香气持久不散。”

忘忧却摇了摇头，语气凝重：“龙涎香性温，本无大碍。但此香丸中，除了龙涎香，还混入了一味极其隐蔽的东西——‘梦罗刹’的花粉！”

“梦罗刹？”太后和众人皆是一愣，连张太医也露出茫然之色，“姑娘此言何意？微臣从未听过此物。”

“此花生于南疆瘴疠之地，极其罕见，其花粉无色无味，单独使用，有轻微镇痛安神之效，故常被误认为良药。”忘忧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太医，“但若与龙涎香相遇，经人体体温催化，则会缓慢释放出一种迷幻毒素，初时令人精神愉悦，睡眠深沉，久而久之，则会侵蚀神智，令人产生幻觉，癫狂而死！其症状，与心疾突发或中风极为相似！”

她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花园上空！众人脸色骤变，太后更是惊得缩回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太医！

张太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磕头如捣蒜：“太后明鉴！陛下明鉴！微臣冤枉啊！此方乃古籍所载，微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这‘梦罗刹’之名，微臣闻所未闻，定是这妖女血口喷人，意图离间啊！”

他声泪俱下，看起来委屈至极。

太后看看跪地的张太医，又看看神色凝重的忘忧，一时难以决断。张太医是她信任的太医，而忘忧又是她的救命恩人。

“忘忧，”太后迟疑道，“你可有证据？此事关乎张太医清誉，不可妄言。”

忘忧沉默片刻，忽然伸手，从锦盒中取出一颗“百花凝露丸”。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将药丸放入自己面前的酒杯中。药丸遇酒，并未立刻融化，但那股异香却更加浓郁了。

“证据便是民女自身。”忘忧端起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张太医惨白的脸，然后转向太后，“‘梦罗刹’之毒，银针难测，寻常验毒之法无效。唯一之法，便是亲身体验。若此丸无毒，民女饮下，自当无恙。若有毒……”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坚定：“民女愿以身试之，以证虚实。但请太后即刻宣召太医院众太医会诊，以备不测。”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可！”太后惊呼出声！

然而酒已入喉。忘忧放下酒杯，面色如常地坐回座位，仿佛只是喝了一杯寻常的水。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张太医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眼神深处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惧。他万万没想到，忘忧竟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验证！

时间一点点流逝。起初，忘忧并无异样。然而，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的脸色开始微微泛红，眼神也逐渐变得有些迷离，呼吸略显急促。

“姐姐……你怎么了？”坐在她附近的一位小公主怯生生地问。

忘忧晃了晃头，似乎想保持清醒，却伸手扶住了额头，声音带着一丝飘忽：“民女……有些头晕……眼前……似有重影……”

话音未落，她身体一软，竟从座位上滑落，晕倒在地！嘴角缓缓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

“忘忧！”太后吓得站了起来，花容失色！

“快！快传太医！所有太医！”场内顿时乱作一团！

张太医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口中喃喃：“不……不可能……怎么会……”

忘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在毒素的侵蚀下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赌赢了。这以身试险的毒计，虽然凶险，却也是打破僵局、将这最深藏的毒蛇引出洞穴的唯一方法。只是，这具刚刚有所好转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