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榭确实起得很早。
天际晨雾还未完全散去,便换上了一身简单的黑色衣裤,布料单薄,更显得他身形挺拔而清瘦。
他拉开房门,恰好和从外面进来的祁霍擦肩而过。
祁霍头发和肩膀都带着晨露的湿意,眼底的青黑色昭示着他一夜未眠。
看到江榭走近,他身体僵硬了一下,视线先是下意识地投向对方,下一秒猛地偏开头。
祁霍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抿紧了唇,侧身让开路。
江榭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身上读出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但也只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径直出了门。
祁霍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转过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
清晨的街道还很安静,江榭走进一家早早开门的花店。
“一束白菊,谢谢。”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店内显得格外清晰。
正在整理花束的店员是位中年阿姨,抬头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边熟练地挑选包扎白菊,一边压低声音唏嘘地和旁边的同事说道:
“咦,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大早的,这已经是第二位来买白菊的客人了。”
江榭正准备付钱的指尖微微蜷缩,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眼睫低垂,遮住了眸底一切情绪。沉默地接过那束包扎好的白菊,转身离开了花店。
墓园在清晨时分格外宁静肃穆,露水沾湿了青石板路,两旁的松柏苍翠挺拔。
江榭捧着白菊,一步步走上台阶,脚步声在空旷的园区里回响。
他缓缓来到一处干净的墓碑前,碑上的照片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
这是宁怵的爷爷,也是曾经看着他长大、待他极好的长辈。
墓碑前很干净,没有杂草,像是有人经常来打扫。一束新鲜的还挂着露水的白菊赫然摆放在了那里。
江榭默默地将自己带来的花并排放在了旁边。
晨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和单薄的衣角,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神深邃。
“你怎么来了。”
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墓园的寂静。
江榭没有回头。
宁怵从另一条小径走了过来,他穿着深色的上衣,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白,在清晨灰蒙蒙的光线下,竟显得有些瘆人。
他的眉骨很高,使得那双纯黑色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像两口吸不进任何光线的深井,里面翻涌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和锐利。
他走到江榭身侧,目光先是在那两束并列的白菊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复杂难辨。
“爷爷的祭日,我不能来?”江榭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没那么说。”
宁怵语气生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他将视线转向墓碑,不再看江榭:“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
明明两人相距不足五米,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有些话,有些情绪,都被小心翼翼地阻隔在外。
他们并肩站着,沉默地祭拜完毕。
离开墓园时,两人默契地没有立刻分道扬镳,而是不约而同地走向了雨花巷附近一片僻静的空地。
这里视野开阔,天气好的时候,能清晰地望见远处城市的轮廓。
宁怵停下脚步,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身旁的江榭。
身形挺拔,侧脸轮廓利落得如同刀锋裁过,明明穿着最简单的黑衣黑裤,却依然好看得扎眼。
只是那股子冷清和疏离,似乎比几年前更重了。
宁怵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很久以前。
小时候,他没少被周围的孩子欺负排挤,是江榭,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护在身后,打跑了那些欺负他的人。
那时候的江榭,虽然也冷着脸,但会在他被所有人孤立,像幽灵一样在肮脏的巷子里游荡时,允许他跟在自己身后。
沉默的的影子,第一次找到了依靠。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了现在这样?
宁怵狠狠吸了一口气,又自嘲地笑了。
周围没有风,高大的树影斜斜落在身上,剪开地面上两人的影子。空地中央堆半人高的水泥管,在风风雨雨的蚕食下裂开几道缝隙。
曾经这处最得小孩子的青睐,每到放学或者假期总是挤满了人。江榭自诩不幼稚,但宁怵很喜欢,因此江榭总会陪他在这里坐半天。
“江榭,你还记得这里吗?”
宁怵站在地上抬头,看向坐在高处的江榭,一如初见那般仰起脸将目光落在江榭身上。
他死死地扣着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是要把眼前的人彻底烙在生命里。
“你总叫我忘不掉。”
不是似乎。
江榭这个人在向他伸手那天起,注定在他宁怵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他眼中最特别的存在。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他梦中出现的身影是江榭,闭上眼的时候是江榭,在宁家被孤寂挤兑的时候想的也是江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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