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医生离去后留下的尴尬寂静,并未持续太久,便被病房内渐起的细碎议论声所取代。同房的病人和家属们,虽然不明就里,但都隐约感觉到,这个沉默寡言、连医药费都交不起的年轻学生,似乎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让那位向来严肃、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赵医生吃了瘪。
目光再次聚焦到林风身上时,少了几分之前的怜悯,多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林风却无心理会这些。巨大的精神消耗和方才那场心理博弈带来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闭着眼,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平复依旧有些过快的心跳,以及脑海中因过度使用异瞳而残留的、细微的嗡鸣声。
这能力,强则强矣,但显然并非可以无限制使用的。每一次深入的透视和评估,尤其是针对结构复杂或蕴含特殊信息的物品,似乎都在消耗着他某种本源的精神力量。看来,以后必须谨慎使用,更要找到快速恢复的方法。
就在他昏昏沉沉,介于清醒与睡梦之间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犹豫的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靠近门口的一位家属帮忙开了门。
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有些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她穿着一件洗得很干净的淡蓝色连衣裙,裙摆及膝,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扎成一个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塑料袋,里面装着苹果和香蕉。
是苏婉清。
林风班上的学习委员,也是他暗恋了两年,却从未敢说出口的女孩。她是那种典型的南方姑娘,眉眼温婉,皮肤白皙,气质干净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是无数男生寝室夜谈会上都会提及的名字。
她站在门口,目光有些慌乱地扫过病房,最终落在林风缠着绷带的头上和打着石膏的手臂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盈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林风……”她轻声唤道,声音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婉转清柔。
林风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在看到苏婉清的瞬间,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混杂着窘迫、欣喜和难堪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此刻的模样,定然是狼狈不堪的。躺在最嘈杂的多人病房,身上带着伤,连医药费都成问题……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让她看到自己如此落魄的一面。
他下意识地想坐直身体,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别动!”苏婉清见状,连忙快步走了进来,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脸上带着急切。
“苏……苏婉清?你怎么来了?”林风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意外。
“我听辅导员说了你的事。”苏婉清在他床边的方凳上轻轻坐下,双手有些紧张地交叠在膝上,“说你为了救一个孩子,被车撞了……伤得重不重?还疼吗?”她的目光在他受伤的部位流连,满是关切。
“还好,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林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让自己显得轻松些,但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虚汗出卖了他。
“怎么会是皮外伤……”苏婉清看着他打着石膏的手臂,眼圈微微有些发红,“辅导员说,可能……可能需要很多医药费……”她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从随身带着的一个浅色帆布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快速地、几乎是塞一般地放到了林风枕边。
信封不厚,但很平整。
“这里面是五百块钱,”她低着头,不敢看林风的眼睛,耳根微微泛红,“是我这个月做家教攒下的……不多,你先拿着,应应急。”
林风看着那个信封,心头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五百块。
对于苏婉清这样的学生来说,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他知道她家境也只是普通,平时也很节俭,这五百块,不知道是她牺牲了多少休息时间,站了多少个小时讲台才换来的。
“不,不行!”林风几乎是立刻拒绝,想把信封推回去,“婉清,这钱我不能要!你自己……”
“你拿着!”苏婉清却意外地坚持,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林风,你是在做好事,是英雄!不能因为这样的事,就被……就被钱难住。我知道这点钱解决不了大问题,但至少……至少能让你先吃点好的,或者买点必需品。”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柔软的固执,让林风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看着枕边那个带着她指尖温度的信封,又看看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在他被辅导员暗示休学,被医院催缴费用,感受了足够的世态炎凉之后,这份来自心中“白月光”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关怀,如同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他努力维持的坚强外壳,直击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谢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沉重而沙哑的字眼。他默默地将信封收了起来,没有再说推辞的话。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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