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几乎把耳朵贴到机器上,聆听内部声响。
“嗡嗡嗡……”
始终如一的平稳运转声,终于彻底征服了他。
他不得不直起身,朝曹安竖起大拇指。
“虽然你厨艺不如我,但在机器这方面,你是这个。”
“去你的……”
两个男人笑闹间,并未察觉姬莲娜的神情愈发凝重。
当成衣完成时,这位来自大毛的女人如同刚结束一场长跑,深深呼出一口气。
“曹先生,不得不说,你对机器的改造简直如同神迹。”
曹安微微一笑:
“这只是初级改装。
依我看,生产效率大约比原机提升了百分之十五。
要想达到我理想的效果,估计还得花时间更换不同材料。”
姬莲娜已被这男人震惊到近乎麻木。
她哭笑不得,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曹先生,我必须提醒您,这些是十年前的设备。
若真能实现您所说的效果,欧洲的机械制造商怕是要欲哭无泪了。”
曹安耸了耸肩:
“那就与我无关了。
不过据我所知,我们国家连这种十年前的机器都寥寥无几,我倒是好奇,你们家族手头还有多少这类设备?”
作为商人的姬莲娜,敏锐地捕捉到曹安话语中的另一层含义。
“曹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合作做这类机器的生意?”
话一出口,她又无奈地摇头道:
“恐怕不行。
我来华国前就打听过,这里的制衣厂似乎对这种单人操作的机器不太感兴趣,他们说目前国人还是习惯自己做衣服。”
曹安一听便明白了。
“那是因为我们的经济水平还没跟上,但这种情况很快会改变的。”
“哦?”
姬莲娜和何大清都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但曹安没有继续解释,转而和姬莲娜商谈起红星轧钢厂工服的订单来。
第二天,曹安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和何大清一起回到大院。
他累得没和妻子多说一句,倒头就睡。
何大清也是一脸倦容,只含糊说了句:
“昨晚谈生意熬了一宿。”
便摆摆手,回家补觉去了。
秦淮茹和田雨两个女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相视一愣。
“这两人,大好日子全用来睡觉了。”
说罢,她们又不由得相视一笑。
曹安虽然睡着了,但他布置的新钢材研发任务仍在稳步推进。
红星厂里,他负责的车间中,工人们持续尝试各种材料,与曹安留下的样品进行比对,努力寻找能够改善钢材脆性的添加剂。
厂领导们紧张地注视着每一次试验,仿佛下一炉就能成功。
连大领导也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
“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他反复询问,得到的却总是无奈的摇头。
这时,有人匆匆推门进来:
“大领导,二钢那边去了不少部门领导,听说还要开会。”
“二钢”
——第二轧钢厂的简称,在红星厂人眼中,这家突然冒起的竞争对手,全因那个“叛徒”
的加入而声名大噪。
厂里有些不清楚内情的工人们,纷纷抱怨领导怎么放走了这么有本事的人。
只有那些知道易中海为人的人,才在暗地里恨得牙痒痒。
“这老家伙肯定是把我们的技术机密偷走了。”
“谁说不是呢?一个连自己徒弟都能卖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偷东西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曹工那边的车间已经封起来了,估计就是被他偷的。”
“坏了,这可麻烦大了。
曹工才多大年纪,自己的心血被人偷走,肯定气得够呛。”
“你们是没看见,今天曹工都没来上班,多半是气坏了。”
这些传言很快就在知情人的口中传开了。
没过多长时间,整个红星厂都听说了易中海偷技术的事。
而另一头,第二轧钢厂的领导们却个个眉开眼笑。
自打建厂以来,今天可以说是他们最风光、最有面子的一天。
有关部门的领导参观完新型钢材的合成流程后,当场就拍板要签下一笔大订单。
这可是笔大买卖,接下来五年厂里都不用愁了。
然而作为这项技术的发明人,易中海却有点发愁。
他刚想在各位领导面前说这种钢材还不是最终版,却被二钢的领导给拦了下来。
厂领导一边忙着记录各部门领导报出的需求量,一边把易中海拉到旁边。
“老易啊,你可别乱来。
咱们厂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这一回了。”
“领导,可现在的钢材还没定型呢,还得进一步改进才行啊。”
易中海虽然想往上爬,却不敢在这种事上糊弄领导。
“没事,我们已经跟领导们说好了,现在还没到量产阶段,我们还有三个月时间完善工艺。”
“三个月?”
易中海吃了一惊。
一般来说,研发一种新型钢材的周期至少也要一年到一年半,中间还得有半年的试验期。
现在只给三个月,万一中间出什么岔子,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还想再劝劝这些急功近利的领导,却看见一张张板起来的脸。
“易中海,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二钢的正式员工。
想要职工待遇,就得在三个月内把这事搞定。”
易中海真没想到,这几个领导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连挖同行墙角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时候,他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轻易跳槽过来了。
然而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既然回头已无可能,大不了到时候一走了之。”
二钢这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同样热闹的,还有姬莲娜那家小型制衣厂。
得到曹安的首肯后,她立刻安排车队,将一台台机器装上大货车。
“师傅,红星轧钢厂认识路吗?”
“放心,老板娘,我有亲戚在那儿,闭着眼睛都能开到。”
“好,那就先把这些机器送到那边,直接找何大清或曹安都行。”
“明白了,何老哥是吧?听说他手艺不错,我还想去蹭顿饭呢。”
姬莲娜送走几车机器后,望着空荡荡的仓库,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最后一次做制衣生意了,以后就专心从大毛那边运机器过来。”
那晚,曹安给了她一个选择。
“如果你继续做制衣,我们就八二分账,我八你二。
如果你改做机器生意,我就不插手了。
但你们那边的机器我全要,能动就行,新旧无所谓。”
大毛那边最不缺的就是旧机器,简直遍地都是。
对姬莲娜来说,这简直像捡钱一样轻松。
于是她选择成为一名旧机器倒爷。
在那个年代,她恐怕是第一个国际倒爷了。
不到半年,她甚至把何大清也拉进了这个行当。
几十年后,这对华国首富夫妻在接受杂志采访时,还会甜蜜地回忆起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此刻的姬莲娜没有一丝留恋,结清了土地费用,潇洒地返回大毛。
红星轧钢厂这边,一辆辆货车运来机器,把门卫吓了一跳。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是从哪里来的车队在销赃呢。
幸好何大清及时醒来,赶到厂里接货。
领导们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但听说这是曹安从大毛弄来的机器,一个个都忍不住眉开眼笑。
“这小子,事情还没办妥,又搞出这么大动静?”
虽然嘴上埋怨曹安,但工人们从领导们含笑的表情里,都能看出他们真实的心情。
“领导,这些是制衣机器。
曹安说了,如果厂里有地方,我们就开个制衣分厂,把家属们都招进来学制衣……”
何大清此刻头脑清醒,昨晚他们几人已经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用曹安的话说,有红星这只大母鸡在,还怕孵不出金蛋来?
曹安打算借助红星轧钢厂的规模,来发展自己的服装厂。
这样既能增强自身实力,又能为娄镇国争取更多群众基础,同时让现任领导获得亮眼的政绩。
这些附属单位一旦成立,将成为华国企业改革的一面旗帜。
有了广泛的群众支持,红星厂的人在四九城几乎可以横着走。
这也是曹安为应对未来几年可能出现的动荡所做的准备。
至于考大学,则被他列为备选方案。
实在无路可走时,还能躲进大学校园暂避几年。
娄镇华听了何大清转述曹安的话后,再次陷入沉思。
“这小子简直是个妖孽!敢为华国开先河,真有治国如烹鲜的魄力。”
至此,这位老资本家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年轻人。
他知道曹安绝非池中之物,只待化龙之日。
“看来我们女儿还是得嫁给他,就算他已婚也得想办法。”
曹安不仅为红星厂带来了免费工服的福利,更在车间里开始了新型钢材技术的试制。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这可把厂领导吓坏了。
“是谁?到底谁泄露的消息?我一定要处分他!”
大领导真的慌了,他担心这消息传到二钢那边,会引起震动,甚至打乱他们的计划。
在他大发雷霆后,保卫科迅速展开调查。
经过层层排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放映队的许大茂身上。
“许大茂,是不是你说厂里在研究新型钢材技术?”
“我……我只跟队里的小王提过。”
许大茂见保卫科来找他,原本没当回事。
但看到审问阵仗如此严肃,顿时害怕起来。
“你从哪儿知道这事的?”
“我……我从易中海那儿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