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数日的暴雨洪灾,如同一个粗暴的闯入者,在四九城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狼藉的印记后,终于悻悻退去。留下的,是满目疮痍,是弥漫不散的泥腥与腐殖气味,以及生活其中的人们,那疲惫不堪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开始艰难重建的身心。
南锣鼓巷95号院,自然也未能幸免。
天色刚蒙蒙亮,积水的痕迹尚未完全干涸,院子里就已经响起了各种声响——不是往日的喧闹,而是带着沉重与无奈的清理之声。铁锹刮擦地面的刺耳声,水桶碰撞的哐当声,女人们清洗物品的哗啦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因为发现心爱之物被毁而发出的心疼叹息和孩童因为被拘着不能乱跑而发出的不耐哭闹。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石灰的刺鼻味道,这是街道统一发放的,但依旧压不住那股子从淤泥深处、从潮湿墙缝里钻出来的、顽固的霉腐气息。
陈启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屋内一片狼藉。还好房子已经装修,地面都铺了地砖,打扫起来比较方便。家具腿上都留下了清晰的水位线,还好他之前就把家具都堆放在一起,只有少量家具浸水了。
他没有像有些邻居那样怨天尤人或者手足无措。深吸了一口这浑浊的空气,他挽起袖子,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清理。
淤泥大致清理干净后,他又用水把垃圾冲走,接着又从床底下摸出两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清澈透明的液体——那是他空间里囤积的、度数极高的散装白酒。他拧开瓶盖,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立刻逸散开来。
他开始像进行某种仪式般,将高度白酒仔细地、均匀地泼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地面、墙根、家具底部、甚至门框窗棂的缝隙,都没有放过。酒液渗入潮湿的地面和墙体,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在与看不见的细菌和霉腐气息进行着无声的搏杀。
这“奢侈”的举动,引得路过他门口的三大爷阎埠贵直抽鼻子,眼镜后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和不解:“哎呦,陈启,你这……用酒消毒?这也太……太败家了吧!这得多少钱啊!”在他看来,这无异于往地上泼金子。
陈启抬头,笑了笑,语气平常:“三大爷,房子泡久了味儿大,容易生病,用酒杀杀菌去去味,住着也安心。钱没了还能再挣,人病了可就受罪了。”这话既是对阎埠贵说的,也隐隐回应了周围一些邻居投来的诧异目光。
阎埠贵咂咂嘴,摇摇头,背着手走了,心里大概还在嘀咕陈启不会过日子。
酒洒完了,陈启又将家里所有能移动的家具、被褥、衣物,甚至那些浸了水、可能发霉的书籍,全都搬到了院子里,借助夏日炽热的阳光进行暴晒。顿时,他家门口的空地上,琳琅满目地摆开了一排“展品”。幸好是夏天,阳光毒辣,是天然的消毒柜和烘干机。
做完这一切,屋内顿时显得空荡了许多,但也清爽了不少,酒味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开始驱散之前的霉腐气。
陈启看着被打扫得勉强能住人的屋子,以及院子里晾晒的家当,心里盘算着下一步。他要去把师父接回来,师父那屋子,情况估计更糟,得赶紧收拾。
他找到正在自家门口唉声叹气、清理被泡烂的花盆的阎埠贵,递过去一小把路上买的、还带着湿气的南瓜子,笑着说道:“三大爷,麻烦您个事儿。我得出门一趟,去接我师父回来。我屋门就不锁了,劳您驾,帮我稍微照看一眼院子里晒的这些家伙什儿,别让猫挠了、孩子碰了就成。”
阎埠贵正心疼他的花,见到南瓜子,脸色稍霁,接过瓜子连连点头:“放心放心!你三大爷别的本事没有,看个门还是没问题的!保证一根筷子都少不了!”他拍着胸脯保证,虽然这保证有多少效力存疑,但陈启也并不真担心,他屋里和晾晒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早就收进空间了,剩下的不过是不怕丢的寻常物件。
安排妥当,陈启便再次踏着尚未干透的泥泞道路,朝着红星小学安置点走去。
小学里的景象比前几天更加混乱和疲惫。滞留的人们脸上带着宿醉般的倦容,孩子们也失去了最初的兴奋,变得有些蔫蔫的。他在角落里找到了师父刘老。
老爷子正靠墙坐着,闭目养神,但紧蹙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显示他这几日休息得并不好。听到脚步声,刘老睁开眼,看到是陈启,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师父,水退了,我来接您回家。”陈启蹲下身,轻声说道。
刘老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陈启的胳膊。一切尽在不言中。
扶着师父,慢慢蹚过依旧有些泥泞的街道,回到师父那座更显破旧的小院。院里的情况比陈启想象的还要糟糕些,低洼处的积水还没完全排干,屋里的淤泥更厚,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
刘老看着满屋狼藉,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这点活儿都……”
“师父,您坐着歇会儿,这点活儿交给我。”陈启打断师父的话,不容分说地将他按在院里唯一一张没被水完全泡垮的旧藤椅上。然后,他再次挽起袖子,投入了又一轮的清理战斗。
刘老坐在院子里,看着徒弟忙里忙外,挥汗如雨,那双平日里练拳沉稳如山岳的手,此刻拿着铁锹、抹布也同样有力而精准。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旱烟袋,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心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和感动。人老了,最怕的不是贫穷,而是孤寂和无助。陈启的存在,像一根坚实的拐杖,撑起了他晚年生活的一片天。
将屋里大体清理干净,陈启又把师父的被褥、衣物,以及那些浸了水的旧书、甚至师父平时练功穿的那几件旧褂子,全都搬出来,在院子里搭起架子,让它们充分沐浴在阳光下。
阳光炙烤着大地,也蒸腾着院里的水汽。陈启忙完,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沾满泥点,像个泥猴子。
“歇会儿,喝口水。”刘老递过来一个洗干净的粗瓷碗,里面是晾凉的白开水。
陈启接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用袖子抹了把汗,看着被打扫得焕然一新的小屋和院子里迎风招展的“万国旗”,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师父,这下应该差不多了,晚上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刘老看着徒弟,点了点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辛苦了。”
“应该的。”陈启笑道。
清理完成之后,给师父做好饭,跟师父一起吃完饭之后就离开了师父家往苏颜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