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双手接过那三张在这个时代无比珍贵的票证,脸上适当地露出激动和感激的神色:“谢谢厂长!谢谢厂里的信任!我一定继续努力,不辜负领导和工人同志们的期望!”
看着陈启宠辱不惊、沉稳得体的样子,李怀德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此子能力出众,背景神秘,懂进退,知分寸,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从李怀德办公室出来,王科长看着陈启手里的票证,由衷地替他高兴,又叮嘱了几句戒骄戒躁的话。陈启自然虚心接受。
回到采购科,他更是迎来了同事们或真心或羡慕的祝贺。陈启没有独享功劳,特意说明这是大家共同努力、信息共享的结果,并且表示晚上他请客,去东来顺吃涮羊肉!这一下,更是将科室的气氛推向了**。虽然任务还没彻底完成,但最大的难关已经被攻克,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士气大振。
当晚,东来顺的包厢里,采购科众人围坐一桌,热气腾腾的铜锅,鲜嫩的羊肉,难得敞开的供应,让所有人都放开了心怀,笑声、划拳声、祝贺声不绝于耳。陈启微笑着应付着众人的敬酒,心思却已经飘远。
暮色四合,六十年代初的北京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笼罩在一片静谧而略显昏沉的暮霭之中。街灯稀疏,光线昏黄,勉强照亮着南锣鼓巷斑驳的灰墙和略显坑洼的石板路。陈启骑着那辆保养得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不紧不慢地蹬回了95号四合院。
还未到近前,借着门口那盏昏暗的电灯光芒,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三大爷阎埠贵,正揣着袖子,倚靠在四合院那扇略显斑驳的红漆木门边,一双眼睛在镜片后滴溜溜地转动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例行公事地“值守”着他这前院的一片天地。
陈启心中了然。这阎老西,怕是早就听到了风声,特意在这儿恭候呢。院里没有秘密,更何况是采购科副科长拉回两头大肥猪这种足以震动整个大院乃至胡同的壮举。
他刚把自行车在门口停稳,脚支在地上,三大爷脸上立刻堆起了那标志性的、混合着讨好、算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嫉妒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热情:
“哎呦!陈科长!您这可算是回来了!厂里工作忙,辛苦了辛苦了!”他刻意加重了科长二字,仿佛这样就能拉近彼此的关系,或者提醒陈启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
陈启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疲惫的温和笑容,利落地下了车,语气平常地回应:“三大爷,您太客气了,什么科长不科长的,就是跑腿的活儿。这么晚了,您还在这儿忙活,也辛苦。”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谦逊,又把对方抬了一下。同时,他注意到三大爷虽然嘴上说着客气话,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似有似无地瞟向他车把上的帆布包,以及他身上的口袋。
这是一种无声的期待,一种在大院文化中近乎本能的、对于“好处”的敏锐嗅觉。尤其是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谁家有了“进项”,特别是像陈启这样明显搞到了紧俏物资的,邻居们,尤其是阎埠贵这样精于算计的,难免会生出些“沾光”的念头。
陈启心中瞬间转过了几个念头。给,还是不给?给什么?给多少?
心思电转间,他已经有了决断。他一边作势要推车进院,一边很自然地侧过身,仿佛才想起来似的,对着正要殷勤上前帮他抬车门槛的三大爷笑道:“三大爷,麻烦您帮我搭把手开门就行,车我自己来。”
说着,他空着的那只手非常自然地伸进了中山装的上衣口袋,摸索了一下,然后抓出了一小把东西,估摸着有二三十颗的样子,递向了阎埠贵。
那是一把带着壳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花生。颗颗饱满,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象牙白色。
“喏,三大爷,今儿下乡跑得远,路上老乡硬塞的,您拿着尝尝鲜,晚上值班也能垫吧垫吧。”陈启的语气随意而自然,仿佛这真的只是顺手为之,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阎埠贵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花生!在这年月可是好东西!虽然不比肉食金贵,但也是逢年过节或者来客人才舍得端出来的零嘴儿,更是下酒的好菜。关键是,陈启这姿态做得极好——不是施舍,是“老乡硬塞的”,是“尝尝鲜”,是“垫吧垫吧”,给足了他面子,又显得那么不经意。
“哎呦!这……这多不好意思!陈科长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三大爷嘴上连声推辞着,脸上笑开了花,那客气话听起来真诚无比,但他接花生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甚至可以说是迅捷无比。两只手早已伸了出去,几乎是“捧”过了那把花生,生怕有一颗掉在地上。那动作之流畅,与口中的“不好意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更谈不上鄙夷。他太了解阎埠贵这个人了,一个被清贫生活和精打细算磨砺得有些市侩的小知识分子,爱占小便宜,但本质上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这点花生,对他来说,连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粮食的百万分之一都算不上,真正是九牛一毛。能用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维持住表面的和谐,在他看来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
他不在意阎埠贵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也不在意这点花生最终是进了三大爷自己的肚子,还是被他珍藏起来待客,或者成为他向家人炫耀“与陈科长关系好”的资本。他只需要完成这个“社交动作”,达到安抚与维持的目的即可。
“一点零嘴儿,三大爷您就别推辞了。”陈启笑了笑,不再多言,双手稳稳抬起自行车前轮,轻松越过了不算高的门槛,将车推进了前院。
阎埠贵捧着那把花生,像是捧着什么宝贝,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跟在陈启身后,嘴里还在不住地说着:“陈科长,您真是……太讲究了!以后有啥事,尽管言语一声!这前院啊,有我给您看着,放心!”
陈启只是回头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再接话。他将自行车推到西厢房自家窗根下停好、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