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的风裹着腊味的余温,却吹不散顾夜寒心头的郁结。车祸后遗症像块甩不掉的膏药,不仅时不时让他头疼欲裂,更让他被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缠得喘不过气 —— 对顾夜宸的在意,像腌萝卜时渗进肌理的盐,越压越重,咸得发涩。
翠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顾夜寒不再像以前那样跟她聊店里的琐事,也很少主动提起顾夜宸,只是在头疼发作时,会无意识地攥着顾夜宸送的那块香料罐,眼神空洞。“夜寒,我给你报了个心理康复小组,” 翠花把一碗热乎的腊肉粥放在他面前,声音放得极轻,“就在巷口的社区服务中心,每周两次,都是有相似经历的人,你去聊聊,说不定能好受点。”
顾夜寒的手顿在粥碗边,眉头皱了皱。他不想跟陌生人袒露心事,可看着翠花眼底的担忧,又不忍拒绝 —— 这段时间,他已经让这个家够乱了。“…… 好。”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喝了口粥,腊肉的香混着姜丝的暖,却没熨平心里的褶皱。
第一次去康复小组的那天,顾夜寒特意换了件深灰色的外套,是顾夜宸没见过的款式。他提前十分钟到了社区服务中心,活动室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围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热水壶和一次性纸杯,暖黄的灯光洒下来,倒不算压抑。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心里有些局促。这时,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杯热水,递给他一杯:“你是顾夜寒吧?我叫林舟,也是这个小组的。”
男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春日里的细雨,落在心上不疼不痒,却让人莫名放松。顾夜寒抬头,看清了他的模样:中等身高,穿一件浅米色的毛衣,镜片后的眼睛很亮,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干净又舒服。“谢谢。” 顾夜寒接过水杯,小声道谢,心里的局促少了些。
小组活动由一位心理咨询师主持,主题是 “接纳不完美的自己”。轮到顾夜寒发言时,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总不能说自己对亲哥哥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还因此陷入痛苦吧?他憋了半天,只含糊地说:“我…… 我车祸后总头疼,有时候会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心里很闷。”
话音刚落,林舟突然开口:“我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心里堵了块湿木头,想烧烧不起来,想扔又舍不得。” 他顿了顿,看向顾夜寒,眼神里满是共情,“我之前听咨询师说你开了家腊肉店?我特别爱吃腊肉,尤其是配着萝卜干的那种,每次吃都觉得特别踏实。”
这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顾夜寒的话匣子。他没想到,这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居然能精准 get 到他的 “烟火气烦恼”。“我家的萝卜干都是自己腌的,” 他话多了起来,“甜口咸口都有,小宇和念念爱吃甜的,顾…… 我一个家人爱吃咸的。” 他差点脱口而出 “顾夜宸”,赶紧咽了回去,脸颊有点发烫。
林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还会追问:“腌萝卜干有什么诀窍吗?我试过一次,腌得太咸了,最后只能用来炒菜。” 顾夜寒笑了笑,跟他说起炒盐、晾晒的技巧,说起顾夜宸第一次帮他炒盐,把盐炒糊了还嘴硬说 “糊盐更有风味” 的往事。
说着说着,顾夜寒突然愣住了 —— 他怎么又想起顾夜宸了?连跟陌生人聊天,都绕不开他的影子。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沉默不语。林舟察觉到他的异样,没有追问,只是递过一块水果糖:“先吃块糖,甜的能让人心情好点。”
那颗水果糖是橘子味的,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顾夜寒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活动结束后,林舟主动提出送他一段:“我家就在这附近,顺道。” 顾夜寒没拒绝,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刚才说到家人,” 林舟突然开口,“看得出来,你很在意他们。” 顾夜寒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在意不是坏事,” 林舟温和地说,“但也不用逼自己太紧,感情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不管是哪种感情,只要不伤害别人,就值得被尊重。”
顾夜寒心里一动。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他一直纠结的角落。他一直觉得自己对顾夜宸的感情是 “错误” 的,是 “荒唐” 的,可林舟的话,让他第一次觉得,或许不必那么苛责自己。
走到小店附近的巷口,顾夜寒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谢谢你送我。” 他怕被邻居撞见,更怕被翠花或顾夜宸看到,心里藏着的秘密,还没到能曝光的时候。林舟点点头,没勉强:“好,那下次活动见。对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钥匙扣,是个木雕的小萝卜,“这个给你,看着就想起你说的萝卜干,挺可爱的。”
顾夜寒接过钥匙扣,木雕的纹路很细腻,摸起来温润。“谢谢。” 他攥着钥匙扣,心里有些复杂,却还是把它放进了口袋。看着林舟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才转身,快步走进了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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