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踏月
流云峰的子时与其他峰截然不同。整座山峰笼罩在如水的月华与缥缈的云气之中,万籁俱寂,唯有清风拂过万年云松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山涧灵泉叮咚作响,更显幽深静谧。峰体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罕见的浮空云石,触手温润,脚步落下时有微弱的弹性反馈,仿佛踏在云端。一条由整块巨大月光石铺就的小径蜿蜒而上,石质晶莹,在月下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晕,照亮前路,被称为“月华小径”。
叶尘跟随师尊林晚的传讯符指引,悄然抵达流云峰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他收敛全身气息,混沌道体自然运转,与周遭柔和而缥缈的云雾灵气产生微妙共鸣,竟比在寒玉峰时更加舒缓顺畅。这流云峰的灵气属性,似乎暗合混沌的“包容”特性。
一、云深不知处
沿“月华小径”上行不久,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子并非寻常青翠,而是通体呈淡紫色,竹节处有银色的天然云纹,竹叶无风自动,相互摩擦却不发出声响,反而荡漾开一圈圈肉眼难见的灵气涟漪。这便是流云峰有名的“静音紫云竹”,有宁神、隔绝神识探查之效。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完全由白玉和琉璃构建的八角小亭悬于一道薄如蝉翼的瀑布之前,瀑布之水并非下落,而是如同倒流的银河,自深潭向上飞升,汇入峰顶云雾之中,水珠溅落处,折射月光,形成细小虹彩。亭上悬一匾额,以流云体写着三个字:“听云轩”。
林晚早已在此等候。她今日未着寒玉峰的墨色服饰,而是换了一身月白素纱流云袍,袍袖宽大,衣袂飘飘,几乎与周围云雾融为一体,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出尘之气。她背对叶尘,仰望着那倒流瀑布,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尊。”叶尘上前行礼。
林晚并未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也如这流云峰的夜色般柔和了几分:“可知我为何深夜唤你来此?”
叶尘沉吟片刻,道:“可是与流云峰主云逸真人有关?听闻云逸师伯性情淡泊,不喜俗务,但其‘流云遁法’ 与‘幻云剑诀’ 独步宗门,尤擅隐匿、困敌与身法变幻。”
“看来你平日并未只顾埋头苦修。”林晚微微颔首,终于转过身,月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朦胧美,“云逸师兄确实如此。但他更重要的,是宗门内最顶尖的阵法师之一,尤其擅长布置与操控大型幻阵与困阵。烈阳师兄若想在幽冥秘境中有所动作,很难完全避开流云峰的耳目。”
她指尖凝聚出一缕云气,在空中勾勒出简单的图案:“流云峰一脉,功法核心在于‘变’与‘藏’,于悄无声息中掌控局面。其镇峰之宝‘流云幻境’,更是连元婴后期修士陷入其中,也需费些手脚才能脱身。我们需要知道,云逸师兄对当前局势,究竟看到了多少,又……愿意插手多少。”
正说着,一阵极轻微的、仿佛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身着淡青色宽博道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的中年道人,如同从云雾中自然走出般,现身听云轩。他眼神温润,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周身气息与整个流云峰的环境完美融合,若非肉眼看见,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正是流云峰主云逸真人。
“林师妹,深夜到访,可是我这流云峰的月色,比你的寒玉冰轮更有一番风味?”云逸真人声音温和,带着调侃。
林晚微微躬身:“云逸师兄说笑了。贸然打扰,实有要事相商。”她目光扫过叶尘。
云逸真人也看向叶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这位便是叶师侄吧?果然根基深厚,气息渊深,难怪能引得烈阳师兄如此‘挂心’。”他话语平常,但“挂心”二字,却意味深长。
叶尘忙行礼:“弟子叶尘,见过云逸师伯。”
云逸真人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他走到亭边,看着那倒流瀑布,淡淡道:“师妹是为幽冥秘境,以及近日各峰暗流而来吧?”他直接点明主题,显然早已料到。
二、幻云棋局
云逸真人袖袍一挥,石桌上出现一副完全由云雾凝聚而成的棋盘,棋子黑白分明,却在不断流动、变形。“闲来无事,不如手谈一局?边下边说。”
林晚颔首,坐在对面,执白子。叶尘静立一旁观摩。这并非寻常棋局,每一步落下,棋子都引动周围灵气,演化出种种微型幻象:时而千军万马对冲,时而奇门遁甲变幻,考验的不仅是棋力,更是对灵机变化、阵法推演的理解。
“师兄可知,丹霞峰近日丹药品质不稳,疑似药材源头被做了手脚?而且,与幽冥坊气息相近的魔修,似乎活动愈发频繁了。”林晚落下一子,幻象中一片药圃枯萎,隐现黑气。
云逸真人应了一子,幻象变为清风拂过,云雾稍散:“略有耳闻。烈阳师兄近日调动执法堂人手频繁,名义上是加强巡防,但有几支小队,去的方向却有些耐人寻味,似是万瘴谷与宗门库房之间的几条偏僻路径。”他点到即止,
林晚又下一子,棋盘上一道冰墙突起,挡住黑棋攻势:“幽冥秘境开启在即,我担心秘境之内,恐生大变。有人想借机清除异己,甚至……动摇宗门根基。”
云逸真人沉吟片刻,落子如飞,棋局顿时变得扑朔迷离,云雾缭绕,难辨虚实:“树欲静而风不止。流云峰虽不喜争斗,但若有人想将宗门拖入深渊,我等也无法独善其身。”他看了一眼叶尘,“叶师侄此次秘境之行,恐是众矢之的。师妹可做好了万全准备?”
“正要请教师兄。”林晚坦然道,“流云峰的‘幻云障’ 与‘无定风行’,或许能助他多一分自保之力。”
云逸真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转向叶尘:“叶师侄,你观此棋局,若你是执白者,下一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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