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周岁试儿,暗流激荡
康熙四十九年的初夏,武昌城在湿热的风中迎来了又一年。纳兰别院内的石榴花再度如火绽放,比去年更显繁盛,仿佛也感应到了府中日益浓厚的喜庆之气——小少爷瑞哥儿,要过周岁了。
周岁,又称“试儿”、“抓周”,在世家大族中,不仅是庆祝幼儿成长,更被视为窥测其未来志向、预示家族兴衰的重要仪式。对于纳兰家而言,这位嫡长孙的周岁宴,其意义远超寻常。府中上下早已忙碌起来,洒扫庭除,制备新衣,定制金锁银镯,发帖宴宾,一派繁忙景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期待与隐隐的紧张。
西厢房内,年世兰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着蹒跚学步的瑞哥儿。小家伙穿着簇新的红绸裤褂,虎头虎脑,咿咿呀呀地追着母亲手中的玩具,咯咯直笑,模样十分可爱。经过近一年的精心养育,瑞哥儿长得结实健康,成了纳兰家上下的心头宝。
年世兰的气色也比去年好了许多,脸颊丰润了些,眉眼间的倦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安宁与……一种不易察觉的、内敛的锋芒。她看着儿子,眼中流露着自然的母爱光辉,这光辉背后,是纪时冷静的评估:幼儿成长指标优良,亲子纽带牢固,作为“母凭子贵”的资本日益雄厚。
云翠在一旁整理着瑞哥儿明日抓周要用的物件——小巧的玉如意、紫檀木官印、金算盘、毛笔、书籍、甚至还有一柄未开刃的精致小弓,林林总总,铺了满榻。她笑着说:“少夫人,您看哥儿明日会抓个什么?奴婢猜,定是官印或书籍,将来像老爷和少爷一样,做个学问官!”
年世兰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只是轻轻捏了捏儿子胖乎乎的小手。抓周之戏,寓意大于实质,但在这深宅大院,其结果往往被赋予太多想象,甚至成为各方势力暗中角力的由头。她心知,明日的宴席,绝不会平静。
(承上:婆母定策,暗藏机心)
果然,傍晚时分,纳兰夫人带着钱嬷嬷过来了。她先是慈爱地抱过瑞哥儿,心肝宝贝地哄了一会儿,然后状似随意地对年世兰说道:“兰儿,明日抓周的事宜,我都安排妥当了。东西都备了双份,一份摆在正厅主案上,由你抱着瑞哥儿去抓;另一份呢,就摆在偏厅小几上,等午宴后,自家人再让哥儿抓一次玩玩。”
年世兰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婆母的用意。正厅抓周,宾客众多,众目睽睽,结果关乎纳兰家的脸面,必须“吉利”。婆母这是担心瑞哥儿年幼,在陌生环境和人群围观下,若抓了不合时宜的东西(比如商贾意味的金算盘,或武夫意味的小弓),会惹人笑话,甚至影响家族声誉。故而准备了两套方案,公开场合确保“万无一失”,私下里才是真实的孩童天性。
她面上不动声色,温顺地点头:“母亲考虑得周全。明日宾客众多,哥儿若怯场哭闹,反倒不美。一切但凭母亲安排。” 她表现得毫无异议,甚至带着感激,仿佛全然信赖婆母的决策。
纳兰夫人对她的顺从颇为满意,又叮嘱了几句明日宴席的细节,尤其是年世兰作为主母需要出面应酬的环节,言语间不乏考察之意:“……几位御史夫人和学政大人家眷都会来,你如今身子也大好了,该多见见人,学着应对。说话行事,要稳重得体,莫要失了纳兰家的体面。”
“儿媳谨记母亲教诲。”年世兰垂眸应道,姿态恭谨。
送走纳兰夫人,云翠有些不解地低声问:“少夫人,为何要准备两套?哥儿聪慧,定能抓个好彩头……”
年世兰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淡淡道:“树大招风。有时候,藏拙比显锐更稳妥。” 她需要让瑞哥儿在公开场合有一个“完美”的表现,堵住悠悠之口,同时也要在纳兰夫人面前保持“顺从”和“依赖”的形象,减少猜忌。真正的较量,在看不见的地方。
(转:周岁宴席,风云际会)
次日,纳兰府邸宾客盈门,湖广地界的官员士绅、书香名流齐聚一堂,热闹非凡。正厅内,红毡铺地,香案高设,上面整齐陈列着抓周的各色物件,在灯下熠熠生辉。纳兰老爷和夫人端坐主位,接受着众人的道贺。纳兰承德周旋其间,举止从容。年世兰穿着一身端庄的绛红色百蝶穿花旗袍,抱着穿戴一新的瑞哥儿,立于婆母身侧,笑容温婉,应对得体,已隐隐有主母风范。
吉时已到,抓周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年世兰怀中的瑞哥儿身上。小家伙被放到铺着锦缎的案前,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他先是爬向那金光闪闪的算盘,小手摸了摸,宾客中有人发出轻笑。年世兰的心微微一提,但面色不变。
就在这时,瑞哥儿似乎被旁边一本装帧精美的《诗经》吸引,丢开算盘,爬过去,一把将书抓在手中,还咿呀着往嘴里塞。厅内顿时响起一片赞叹恭维之声:“抓了书!将来定是状元之才!”“纳兰家书香传世,果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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