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雨夜孤灯
秋伏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卫老先生那句“天花”在空气中震颤。宜修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死死攥着衣袖,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冷静!” 纪时的声音如冷水浇头,“按防疫流程走!先隔离院子,所有接触过弘晖的人都不许出入!”
宜修猛地回神,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却出奇地镇定:“剪秋,立刻封锁秋伏院,所有丫鬟婆子不得随意走动。绘春,去取烈酒和干净的白布来,所有人蒙住口鼻。染冬,将大阿哥移至东厢房单独隔离。”
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下达,秋伏院的下人们虽惊慌却不敢违抗,各自依令行事。
“现在派人去请章府医。” 纪时继续指导,“表面功夫必须做全,不能让柔则抓到把柄。”
宜修点头,对江福海道:“你亲自去请章府医,就说大阿哥突发急病,请他速来诊治。”
江福海领命而去,宜修则快步走进东厢房。弘晖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身上的红疹已经开始变成水疱,看起来触目惊心。宜修的心像被刀绞一般,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记住症状:高热、红疹、水疱、脓疱、结痂。现在是水疱期,最关键的时候。” 纪时的声音异常严肃,“用我教你的方法,先用白酒为他擦拭降温,但切记不要弄破水疱。”
宜修亲自取来白酒,浸湿布巾,轻轻为弘晖擦拭额头和四肢。她的手在颤抖,但动作却极其轻柔。
就在这时,江福海急匆匆回来,面色难看:“侧福晋,章府医...章府医来不了。正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嫡福晋突然心口疼,章府医已经在那边守着了,脱不开身。”
宜修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
“果然动手了。” 纪时冷笑,“不过她没想到我们有卫老先生。现在立刻让江福海去找王爷!”
“王爷呢?”宜修急问江福海。
江福海面色更加难看:“王爷...王爷在正院歇下了。正院的人说嫡福晋身子不适,王爷陪着,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
宜修的心沉到谷底。柔则这是要把所有的路都堵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雷声大作,倾盆大雨倾泻而下,雨点砸在屋顶上噼啪作响,更添了几分绝望的氛围。
“侧福晋,现在怎么办?”剪秋带着哭音问,“这么大的雨,连出去报信都难了。”
宜修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心中却异常清明。她想起前世弘晖夭折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她跪在佛堂前祈求,却无人来救。
但这一世,不同了。
“剪秋,取纸笔来。”宜修突然道,眼中闪着决然的光。
“你要做什么?” 纪时问。
“给十四爷府上写信。”宜修语气坚定,“这么大的雨,正院的人定然松懈。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开耳目直通府外。”
“聪明!” 纪时赞许,“就说完颜福晋前日约你赏画,你突发急事不能赴约,特此致歉。但要在信中暗藏信息。”
宜修略一思索,提笔写道:“完颜福晋尊鉴:前日蒙邀共赏《春山图》,本应如期赴约,奈何家中幼弟忽染痘疹,需亲自照料,恐难赴约。待弟康复,定当携礼登门致歉。”
写到这里,她特意在“痘疹”二字上稍加重笔,显得格外醒目。
“很好!‘幼弟’暗指弘晖,‘痘疹’直指天花。完颜氏聪明人,一看便知。” 纪时道,“再加上前日你刚卖给她一个人情,她必不会袖手旁观。”
宜修封好信,叫来江福海:“你找个可靠的小厮,从后园假山那条小路出去,务必将这封信送到十四爷府上。就算雨再大,也必须送到!”
江福海郑重接过信:“奴才亲自去!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信送到!”
“且慢!”宜修叫住他,从柜中取出一件油衣和斗笠,“穿上这个,小心着凉。务必保全自己,我还需要你办事。”
江福海眼中含泪,重重磕了个头,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安排妥当后,宜修重新回到弘晖床边。卫老先生正在为弘晖诊脉,面色凝重。
“卫老先生,晖儿他...”宜修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卫老先生叹了口气:“天花之险,侧福晋是知道的。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老夫开个方子,或许能缓解症状,但能否熬过去,全看大阿哥的造化了。”
宜修的心揪紧了,但她知道卫老先生说的是实话。在这个时代,天花就是阎王爷的请帖,能熬过来的十不存一。
“别放弃!” 纪时鼓励道,“我记得历史上弘晖是天折于康熙四十二年六月,现在才三月,时间对不上!这说明历史已经改变了!”
宜修精神一振:“是啊!晖儿本不该这个时候生病...这意味着...”
“意味着柔则动了手脚!” 纪时接话,“让绘春去查,最近都有谁接近过弘晖的衣物玩具。特别是正院那个嬷嬷,她最近频繁出府,很是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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