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冰炭同器,忠奸难辨
雍正四年的深冬,琼华岛上的积雪被反复冻融,表面结了一层透明的薄冰,在晦暗的日光下反射出刺眼而虚假的光芒,踩上去却瞬间碎裂,露出底下灰败的雪泥。太液池的冰层厚得可通车马,死气沉沉,仿佛能将一切生机吞噬。佛堂小院内,那株老梅的残蕊早已在酷寒中凋零殆尽,只剩下虬曲的枯枝,如铁画银钩,直指灰蒙蒙的天空。自雍正那夜携着戴衡“暴毙”的惊天消息与**裸的警告离去,又经历了“幽冥”使者月晦之夜下达窃取皇帝脉案的致命指令,时日已在一种极度压抑、一触即发的死寂中滑过半月。小院仿佛一座漂浮在冰海上的孤坟,供给虽未断绝,但那种无形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监视目光,已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年世兰的每一寸肌肤。戴家幼子的“暴卒”,如同最终判决的预演,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皇权之下,任何潜在的威胁,哪怕是稚子,皆可杀之。而她年世兰和她的孩子们,不过是砧板上暂缓行刑的鱼肉。
(承上:日常涟漪,暗藏杀机)
璋哥儿服用的“幽冥”药丸,维持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平稳”——孩子依旧终日昏睡,呼吸微弱,醒时眼神空洞,对周遭反应迟钝。这种用未知毒素换来的“生机”,比病痛更折磨年世兰的心神。她(纪时)的核心在低功耗下持续扫描着环境,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一个陌生的面孔,都会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生存概率的估值在极度危险的区间内剧烈波动,推演出的生路皆如蛛丝,看似存在,却难以承载实际的重量。
瑞哥儿愈发沉默寡言,常常一整日不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挨着母亲,或守在弟弟炕边,小手冰凉。孩子的早慧让他清晰地感知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惧,那双酷似其父的凤眸中,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惊惧与忧虑。
这日午后,细雪又起。年世兰刚勉强给璋哥儿喂下一点奶羹,孩子机械地吞咽着。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动静,是内务府派来的小太监送过冬的厚衣物和一批新炭。来的不是熟面孔,而是一个面生的年轻太监,眼神躲闪,动作却异常利落。他低着头,将东西放在廊下,尖着嗓子道:“年夫人,这是内务府新拨的冬衣和银骨炭,您点收一下。”
年世兰心中微凛,面上不动声色:“有劳公公。” 她上前一步,作势查看物品,目光却迅速扫过这名太监。只见他放下东西后,手指似乎无意地在最上面一件棉袍的袖口处轻轻按了按,留下一个极淡的湿痕,随即躬身道:“若无事,奴才便告退了。”
年世兰心中一动,道:“且慢。” 她转身从屋内取出几个铜钱,“天寒地冻,公公拿去打点酒喝,暖暖身子。”
小太监愣了一下,连忙接过,指尖在接触铜钱的瞬间,极其迅速地将一个揉得极小的纸团塞入了年世兰掌心,口中道:“谢夫人赏!奴才告退!” 说罢,几乎是跑也似的离开了。
年世兰握紧掌中纸团,回到屋内,反手闩上门。展开一看,上面只有潦草的两个字:“慎食”。
慎食?年世兰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是针对这些新送来的物资?还是泛指所有入口之物?这警告来自何处?是“幽冥”的提醒?还是……宫中其他势力?抑或是……皇帝本人的又一次试探?联想到戴衡之死,这“慎食”二字,顿时充满了血腥味。她仔细检查那批银骨炭和棉衣,炭块无异味,棉衣也看似寻常。但那个湿痕……她凑近嗅了嗅,有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霉味,并非毒药,却更令人不安。这像是一个标记,还是一种她无法辨识的隐秘手段?
(转:夜半魅影,忠奸莫辨)
是夜,风雪交加,天地间一片混沌。年世兰因“慎食”二字心绪不宁,辗转难眠。子时前后,她隐约听到院墙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类似夜枭啼叫的声音,三长两短,重复了两次。这不是寻常的鸟叫!是“幽冥”的联络信号?还是其他势力的暗号?
年世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悄然起身,披衣走到窗边,借着雪光向外窥视。只见院墙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道黑影一闪而过,快如鬼魅。紧接着,一块小石子“啪”地一声,打在她窗棂上。
是谁?! 不是“幽冥”的枯柳之约!手法也截然不同!是福是祸?
年世兰犹豫片刻,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决定冒险一探。她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门,蹑手蹑脚地靠近院墙阴影。黑暗中,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急切:“年夫人,可是年夫人?”
年世兰屏住呼吸,不敢应答。
那声音又道:“夫人莫怕,奴才是……是戴夫人身边旧人,冒死前来,有要事相告!”
戴夫人?!年世兰浑身一震!戴家已满门覆灭,何来旧人?是陷阱?还是……戴夫人真的留下了后手?
“你有何凭证?”年世兰压低声音,警惕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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