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权势灼人,暗固根基
康熙五十七年的盛夏,因着一道石破天惊的任命圣旨,整个大清的视线都仿佛被牵引至西陲,连带着远离战火的湖广之地,也弥漫着一种与酷暑截然不同的、躁动不安的热度。抚远大将军年羹尧的名号,如同一声炸雷,响彻朝野,自然也在这武昌城的纳兰别院内,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深不见底的波澜。
圣旨明发后的最初几日,纳兰府门庭若市。湖广官场上,无论品级高低,与纳兰家有无交情,递帖拜访、送礼道贺者几乎踏破了门槛。往日里因“清流”自持而略显清冷的府邸,一时间竟显得喧嚷无比。纳兰老爷虽依着年世兰的建议,以“军国大事,不敢受贺”为由,婉拒了大部分宴请,只收了极少数至亲故旧的礼节性礼物,但那股因姻亲关系而骤然降临的、炙手可热的权势,依旧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府中下人们行走间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言语间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虽被严令不得在外张扬,但那眉眼间的喜色却难以完全掩饰。纳兰夫人亦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娘家侄儿得此重用,光耀门楣;忧的是战事凶险,唯恐有个闪失。唯有纳兰老爷和纳兰承德父子,在最初的震惊与激动过后,迅速被一种更深的忧虑和谨慎所取代。他们深知,这份突如其来的“荣耀”,背后是万丈深渊,一步踏错,便是灭顶之灾。
(承上:书房密议,忧思重重)
这一日,傍晚时分,骤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水汽。纳兰老爷罕见地未曾见客,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面前的茶早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窗外暮色沉沉的庭院,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纳兰承德轻轻推门进来,见到父亲如此情状,心中了然。他挥手屏退了门口的小厮,掩上门,低声道:“父亲,可是还在为舅兄之事忧心?”
纳兰老爷缓缓转过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凝重,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儿子坐下,长长叹了口气:“承德啊,树大招风,势大引嫉。古人之言,如今我是深切体会了。羹尧此番被委以重任,看似恩宠无极,实则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啊!”
纳兰承德点头,语气沉重:“儿子明白。如今这府门外,看似车水马龙,贺客盈门,谁知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又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等着抓我纳兰家的错处?尤其是……舅兄与四爷那边……”他压低了声音,未尽之语,父子二人心照不宣。
“这正是我最担心之处!”纳兰老爷手指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皇上为何独独选中羹尧?其中若无四爷大力举荐,绝无可能!我纳兰家与年家是姻亲,如今在外人眼中,只怕早已将我们视作四爷一党!即便我们百般撇清,又如何能撇得清?往日我们恪守‘不党不私’,尚能勉强自保,如今……怕是难了!”
他的担忧溢于言表,那是一种对家族命运失去掌控的无力感。以往,纳兰家可以超然物外,如今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权势硬生生拖入了漩涡中心。
纳兰承德亦是心乱如麻,下意识地寻求主心骨:“那……依父亲之见,我们如今该如何应对?”
纳兰老爷沉吟良久,方沉声道:“唯今之计,只有更加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对外,一切如常,绝不张扬,对任何打探、攀附,一律淡然处之。对内……”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复杂,“府中事务,尤其是与外界的往来,如今更是敏感。你母亲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承德你公务繁忙……看来,日后这内宅一应琐碎,乃至部分人情应酬,还需多多倚重世兰。她……是个明白孩子,行事也沉稳。”
这几乎是将纳兰家内外联络的枢纽,正式、彻底地交给了年世兰。纳兰承德闻言,非但没有异议,反而松了口气:“父亲说的是。世兰确实堪当此任。有她掌着内宅,儿子也能安心些。”
(转:内帷定鼎,巧手安宅)
父子二人在书房忧心忡忡之际,年世兰却正在后宅展现着惊人的掌控力。面对如雪花般飞来的拜帖和礼单,她并未慌乱,而是迅速定下了章程。
她先是召集所有内外管事,面色沉静,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大将军受皇上重托,乃国事重任,我等身为亲眷,更应体圣心,顾大局。即日起,府中一切照旧,不得因外间之事有任何懈怠张狂。所有外来拜帖,除老爷故交、少爷同僚及几家至亲外,一律以‘老爷静养、少爷公务繁忙’为由婉拒。所有礼物,除寻常土仪外,价值超过十两银子者,一律登记造册,原封退回,绝不可收受分毫!若有敢在外妄议朝政、攀附权势者,无论何人,立即撵出府去!”
她条理清晰,赏罚分明,瞬间镇住了场面。下人们见少夫人如此冷静果断,那点因势而起的浮躁之心也立刻收敛了起来。
随后,她又亲自去见了纳兰夫人,温言安抚婆母的忧思,并回禀了自己的安排:“……母亲放心,外间事宜,儿媳已按父亲意思处置妥当,绝不敢给家里招惹是非。只是近日各家夫人小姐的问候帖子也不少,儿媳想着,若全然不回,反倒显得失礼。不若择几家素日交好、家风清正的,由儿媳代母亲写几封回帖,言辞谦和,只叙家常,感念关怀,绝不涉及军政半字,母亲以为如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