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寨中,仿佛一步跨入了数百年前的时光。
脚下的路是由大小不一的河卵石和青石板铺就,缝隙间生长着顽强的青苔。
寨子里的建筑多是就地取材,以木材和石块为主。
最常见的是一种名为“邛笼”的石砌碉楼,方形或六角形,由一块块打磨不甚精细却垒砌得异常坚固的青黑色石块堆叠而成。
高达数丈,下宽上窄,墙壁上开着用于了望和射击的狭小窗口,充满了防御性的古朴美感。
这些碉楼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风雨侵蚀,石缝间也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如同披着一件岁月的铠甲。
除了碉楼,便是依山势而建的木结构吊脚楼。
底层多以木柱架空,用于堆放柴火或圈养家畜,二层以上才住人。
木材多是本地生长的杉木或松木,未经过多漆饰,裸露着原本的色泽,在常年的烟火气熏陶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温润光泽。
屋顶则用薄薄的石板层层覆盖,如同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
寨中随处可见晾晒的药材、玉米和辣椒,空气中混合着柴火、泥土、植物以及淡淡的牲畜气味,构成了一种独特而原始的生活气息。
寨民们的穿着也多是以自织的麻布为主,染成深蓝或黑色,上面绣着色彩鲜艳的、象征火焰与羊角的繁复花纹。
寨民们看到老者带着一个气质不凡的陌生年轻人和一只漂亮得过分的小白狐进来,都投来好奇而友善的目光,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向石岩老者行礼问候,显然对这位老祭师极为尊敬。
石岩老者微微颔首回应,将刘云渐引向寨子中央最高大的一座碉楼。
这座碉楼明显比其他的更加古老、宏伟,底层有一个厚重的木门。
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声响。
楼内光线稍暗,却十分干燥宽敞。
底层是一个类似厅堂的空间,中央是一个用石块垒砌的方形火塘,塘内的灰烬中还有暗红色的炭火在微微闪烁,散发着持续的热量,驱散了山间的湿寒。
墙壁上挂着一些兽骨、羽毛和刻画着火焰纹路的木质面具,充满了神秘的祭祀色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草药和岁月沉淀的味道。
老者请刘云渐在火塘边的木墩上坐下,然后用一个古朴的黑陶罐从角落的大水缸里舀了水,架在火塘上烧煮。
水沸后,他取来几个竹筒做的杯子,又从另一个密封的陶罐里小心地捏出一小撮干枯的、形状奇特的叶片放入杯中,冲入沸水。
霎时间,一股混合着药香和野趣的奇异茶香弥漫开来。
茶水很快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
“山野粗茶,不成敬意,刘小友尝尝。”老者将竹杯推到刘云渐面前。
刘云渐道谢接过,入手温热。他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果然带着明显的苦涩,甚至有些粗粝感,但当他咽下之后,一股奇异的回甘却从喉间升起,迅速扩散开来,更有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喉咙流入腹中,并向四肢百骸缓缓蔓延,竟让他感觉气血都活跃了一丝,虽然效果极其微弱,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是难得的滋养之物。
“好茶。”刘云渐由衷赞道,这茶蕴含着一丝极其稀薄的地火精气,对于火融寨这些常年生活在此地、修炼火属性传承的人来说,确实有温养之效。
见刘云渐识货,石岩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他捧着竹杯,望着跳动的炭火,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
“老朽石岩,忝为火融寨此代护火祭师。”
他正式自我介绍,“我寨先祖,为避远古战乱,亦为守护这处地肺火眼,约莫千年前,循着火神的指引,迁居于此绝壁深谷。”
“世代以来,我们以‘火舞祭’沟通天地,疏导平衡这暴躁的火气,免其喷发酿成灾祸,同时也借此锤炼己身,延续传承。”
石岩老者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空旷的碉楼里显得格外沉重。
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眸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那躁动不安的地肺火眼。
“这地火,以往有历代祭师以祭舞沟通疏导,尚能维持平衡。可如今……天地灵机稀薄,老夫修为进展缓慢,已是越来越力不从心。”
他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虑。
“近些年,能明显感觉到火眼深处的躁动愈发频繁、剧烈。若非靠着先祖留下的这石阵勉强压制,恐怕早已……唉。”
“更让我忧心的是,寨中年轻一辈,虽有几人具备些许火焰亲和,但资质都远不足以继承完整的‘火舞祭’,无法成为真正的‘护火祭师’。”
“若老夫百年之后,无人能接替……这火眼一旦失控,不仅我火融寨千年基业毁于一旦,恐怕这方圆百里的山川生灵,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力感。
守护了千年的重任,可能就要断送在他这一代,这种压力,足以压垮任何人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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