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族 第8章 钓鱼

短篇小说

钓 鱼

文/树木开花

陈强是一位国家干部，没不良嗜好，典型的“四不”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节假日，喜欢钓鱼，到野外呼吸新鲜空气。去年疫情，到处设卡放哨，他还偷偷去了几回。

他钓鱼有两个目的，一是省钱买菜，二是放松神经，减轻工作压力。

他的钓鱼技术是从一位朋友那里学来的。平时看见人家几斤十几斤钓回家，如探囊取物般，很是羡慕。好像水库江河是他家里的锅，想什么时候吃鱼，只管去铲。

他喜欢一潭碧水，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独坐在一个无人的地方，注视着水面，想象着鱼儿上钩的情景，一场拔河比赛惊心动魄。

钓鱼要选好位置。陈强是个懒散的人，不愿早起，常常坐在别人拣剩的地方。这里有老头吸烟咳嗽，有年轻人打情卖俏，鱼儿早被吓跑了。

当然，有时运气好，他一个人钓。整个水库的鱼儿都游过来争抢，鱼钩还没抛到水面，鱼儿已经高高跃起。

他是个初学者，资历浅，沉不住气，经常兴奋得手忙脚乱。起钩时，鱼挂在树上，或者挂到脖子。下钩时，抛到别人的领地，或者权木林，扯下时，又浪费三块钱。有一次，动作不协调，他甩钩时，钓着自己。鱼钩深深钩进手指，痛得大汗淋漓，怎么拔都拔不出。鱼钩有倒刺，很难退出。他试图转动鱼钩，把手指周围的肉搞烂，再取出。鲜血一滴滴流下，手指血肉模糊。他忍住剧痛，想起江姐十指被敌人用牙签插进，还扛住，又坚强一些，眼泪没有流出。拔了十多分钟，“腾”的一声，找对了方向，钩断了一根肉丝，鱼钩一下子出来了！他感觉是多么幸运，开始以为要到医院做小手术，打破伤风。他呆在那里休息了几分钟，享受劫后余生的轻松，然后换一只手继续钓。

路上的风景，也是陈强喜爱。广阔的田野有辛勤劳作的农民，金黄的稻浪一片连着一片，美丽的村姑不时出现在村口，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讨厌的是，好几处山坟摆在路边。陈强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虽然是个唯物主义者，读了几年费尔巴哈的唯物论，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每次经过，他都把头扭到一边，屏住气，开大油门，一闪而过，担心撞了晦气。

杀鱼是件繁琐的事情。一把剪刀开膛破肚，几千几万条，累弯了腰，僵硬了手。但一想到煎熟后，金黄酥脆，满屋飘香，陈强又充满活力。

陈强的老婆不爱吃鱼，恶心鱼腥味，信佛，见不得杀生。这给陈强带来很大的麻烦。

陈强要找一处地方，杀了鱼，洗干净，再拿回来。煎了鱼的锅也要马上洗干净，下水道冲了一遍又一遍。

他一个人钓，一个人吃。

要命的是，在陈强钓鱼期间，老婆病了两次，一次比一次加重。老婆说，是他杀生太多，报应来了。陈强不信邪，不信佛。他知道姜子牙八十岁还去钓鱼，钓了一个大官。庄子一生穷困潦倒，靠钓鱼为生，还出奇的长寿。日本人天天捕鱼杀鱼吃鱼，也成为长寿之最。但某些事同时发生，你不得不考虑它的关联性。陈强认为老婆比钓鱼重要。生病住院的辛苦，他至今心有余悸。

他瞬间生出了怜悯之心。他开始听到鱼儿的哭声，类似婴儿的叫声。他看见鱼儿拼命挣扎，整个水面充满生离死别的绝望。

他不敢钓了，鱼杆晾在一边。

这样过了几年，但每每想起鱼儿酥脆的感觉，他还会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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