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乡村凶杀案
文/树木开花
一
一九七四年的秋天,桂北山区的枫树寨比往年更为干旱。连续四十八天没下一滴雨,田里的稻穗干瘪得像是被抽走了魂,山上的树木也蔫头耷脑。寨子里的老人聚在祠堂前议论,说这样的大旱年景,记忆中只有民国三十四年那次可比。
盘山路旁的枫树上,几只乌鸦不知疲倦地叫着,声音嘶哑。
李春生背着柴架,手里握着柴刀,沿着山路往上爬。他今年三十七岁,打了一辈子光棍。寨子里的人都说,李家这一支怕是到他这里就断了。枫树寨不大,百来户人家,谁家有点什么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寨子。
“春生,又上山打柴啊?”路上碰见的王老汉招呼道。
“嗯。”李春生头也不抬,闷声应了一句。
王老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苦命人啊,爹娘走得早,连个婆娘都讨不上。”
李春生何尝不想讨个婆娘?他何尝不想像寨子里其他男人一样,有个暖被窝的人,有个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女人?可是穷,像一座山压在他身上。他那两间歪歪斜斜的土坯房,漏风又漏雨,哪个女人愿意来?
而这一切,他都归咎于一个人——他的婶婶,赵金凤。
赵金凤家与他家不过隔着一道矮墙,却是天壤之别。赵金凤的男人李建国在县里粮食局工作,吃的是国家粮。赵家盖起了三间大瓦房,红砖青瓦,在寨子里格外显眼。赵金凤自己虽在乡务农,却因丈夫的关系,在村里也颇有地位。更让人羡慕的是,她有两子两女,个个长得结实健壮。
李春生恨赵金凤,不是没有缘由的。
三年前,邻寨的张媒婆好不容易给他介绍了一个寡妇,带个五岁的娃。那寡妇来看家门时,正巧碰见赵金凤在门口喂鸡。
“哟,这是来看春生的家?”赵金凤上下打量着那寡妇,声音大得半个寨子都能听见,“我可跟你说实话,春生家这房子啊,下雨天外头大下,里头小下。去年差点塌了,还是我家建国找人来给撑住的。”
那寡妇当时没说什么,回去后就托媒婆带话,说这亲事不成。
去年又有人给他说亲,是山那边瑶寨的姑娘,不嫌弃他年纪大,只图他是个汉族,嫁过来能吃饱饭就行。赵金凤不知从哪儿听说了,特意跑到瑶寨那姑娘的亲戚家,说李春生家穷得叮当响,还有痨病底子,嫁过来就是守活寡。
亲事又黄了。
李春生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他蹲在自己黑漆漆的灶房里,就着一碗凉水啃着硬邦邦的玉米饼,听着隔壁赵金凤家传来的欢声笑语,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他咬着牙,手里的玉米饼被捏得粉碎。
二
这天早晨,李春生天不亮就醒了。他从床底下摸出那把勾刀——这把刀是他父亲留下的,刀身狭长,带有一个锋利的弯钩,专门用来砍粗硬的树枝。他连夜磨了这把刀,刀口锋利得能吹毛断发。
“春生,这么早去哪?”邻居陈老太清早起来喂猪,看见他出门便问道。
“上山打柴。”李春生简短地回答,脚下的步子没有停。
他确实往山上走了,但没去打柴。他在山腰的一片竹林里蹲着,眼睛死死盯着山下那条通往赵金凤家柴山的小路。他知道,赵金凤今天一定会来这片柴山——昨天他亲耳听见她吩咐大女儿在家做饭,她自己一早去打柴。
果不其然,太阳刚升起一竿高,赵金凤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小路上。她穿着一件蓝布衫,手里拿着柴刀和绳子,嘴里还哼着小调,显然心情不错。
李春生握紧了手中的勾刀,手心全是汗。
赵金凤今年四十三岁,身材高大,在女人中算得上是力气大的。她选的柴山在半山腰一处较平缓的地方,那里树木茂密,很少有人去。
到了地方,她放下绳子,抡起柴刀开始砍柴。咔嚓咔嚓的砍柴声在山谷中回荡。
李春生悄无声息地靠近,竹林的阴影掩盖了他的身影。
赵金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望去。就在这一瞬间,李春生从竹林里冲了出来,手中的勾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春生?你...”赵金凤的话还没说完,勾刀已经砍在了她的脖子上。
血喷涌而出,溅了李春生一脸。
赵金凤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侄儿,双手徒劳地想去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只有血沫从口中涌出。
李春生没有停手,他又举起勾刀,朝着赵金凤的胸口、腹部连砍数刀。赵金凤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李春生站在尸体旁,大口喘着气。他看着赵金凤死不瞑目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但随即又被一种奇异的快意所取代。
“你活该!”他对着尸体啐了一口,“让你坏我亲事!让你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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