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族 第12章 同行如敌国

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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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如敌囯

文/树木开花

阿光作为一家之主，每天起得比老婆要早，八点钟一到，自己就拎起鼓鼓的钱包，缠到腰间，拿起钥匙，下楼开铺去了。一般商店都是八点开门营业，当然熟食店会开门更早。阿光要守时，目的是赢得顾客。

到达街边的楼梯口，没想到自己的竞争者阿林还是抢先把铺开了（楼梯口改过来的小店）。布匹台上杂乱放着两捆黑布，扯出的部分还来不及圈回。不用说，竞争者阿林肯定已做完一单大买卖——卖死人用的黑帐布（出殡时举起的黑旗）。这种生意很赚钱。阿光有点眼红，后悔自己总是晚来一步。

阿光也开着这么一间售卖布匹的店铺，就在旁边隔两三间的地方。阿光的门店比阿林的大——是原供销社的店铺，卖的东西更多。有床上用品，蚊帐啦，被子啦，床罩啦，席子啦。有生活用品，毛巾啦，男女短裤啦，胸罩啦，男女背心短袖啦。还有神庙用的三角旗四方旗，用来酬谢的锦旗。几百种琳琅满目。

阿光和阿林原来没有竞争关系，经常见面打招呼，有时还互相帮助。

阿林守着一个楼梯口，摆些小物件。这里人们上上下下人来人往。这地方是他当供销社主任的大伯默许的。严格来说，这里是楼梯口，公共的地方，本该不能占用，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占用来做生意，而且这里还是消防通道。一占就是几十年。

阿光原来在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开着店铺，专营床上用品。

这间和阿林近在咫尺的原供销社的店铺原来由主任的老婆经营，租金低得让人羡慕，专营布匹和日常用品。晚上不开门，也能够发四个人的工资（主任老婆雇了三个帮手）。那时阿林只能看着眼馋——主任老婆不允许侄儿抢自己的生意。

二十多年过去了，主任老婆赚得盆满钵满。不曾想，主任下台了，换上了新主任。新主任年轻有为，公正无私，原供销社的店铺要提高租金，每月三千（原来一千五）。阿林占用的楼梯口也要租金，每月三百（原来什么都不用上交）。

主任老婆看到好日子到头了，没有油水可捞了，用关门不做发泄不满情绪——想压低租金。她把卖剩的布匹按进货低价转给阿光。阿光接受了。

这间供销社的店铺一关就是半年。所有人都忌惮主任老婆，不敢租。后来是新主任主动上门问阿光租不租（阿光是供销社的下岗职工，有优先权）。阿光考虑再三，决定租，三千就三千。

阿光冒着损失押金退掉正经营的店铺，立即搬进供销社的店铺（那里位置很正）。也经营布匹，生意红红火火。

主任老婆有些后悔有些眼红了，不想让阿光在这条街搞独门生意——独捞。她赶忙劝说旁边楼梯口的侄儿阿林也干布匹，阿林不会，主任老婆手把手去教。

这样阿光和阿林成了竞争对手。阿光的生意马上少了一半。

阿光有些忿忿然，又无可奈何。阿林还挂起供销社的牌子，把原来的小摊位用铁皮围成一间小店，心安理得地专门营业布匹。声势几乎超过阿光。原因是阿林铺租金便宜，只有三百，可以以更低价售卖布匹。他们打价格战。阿林更有优势。

他们见面开始不说话了。阿光上下楼梯经过阿林时，目不斜视，装着没看见。阿林则有时偷偷用眼睛瞄一下阿光，想打招呼缓和一下紧张关系。阿林毕竟自觉有些理亏。通道被占用，可走的地方变得很狭小。每次行人通过，阿林都主动让一让。

阿林的老婆则不以为然，自恃年轻漂亮，每次阿光通过，她都翘着二郎腿，不肯收缩一下，或者掉一下方向。阿光气不打一处来，直想撞上去，看她懂不懂意思。这是公共的地方，是因为你占用才变小。

这样僵持了好长时间。

直到有一天早上，一位楼上的熟人要上楼，楼梯口的门被风锁住了（这地方原来没有门，是2020年新冠流行期间，便于管控，新安装的，由阿林值守）。这天是阿林老婆起得早，来开店铺门，正坐在店前踩着缝纫机赶制一张被子。熟人忘带钥匙，求助阿光。

阿光二话不说，拿着钥匙大步走过去，直捅进锁孔，猛一拉铁门，“啪”地很大声打到墙上，惊动了周围人。

阿林的老婆神经过敏，以为是针对她，马上反应，破口大骂，说你有本事就把这门拆下来！又不是我关的！你冲谁发火！骂骂咧咧好一阵子，吸引了大街上的行人驻足观看。还打电话给她老公阿林——请求支援。

阿光自始至终一句话没回，任她泼妇骂街。阿光是个有修养的人，只做不说，还懂得好男不跟女斗。其实阿光就是由于长期压抑，借开门发泄一下，动作大了点。也许内心存有对竞争者的敌意，只不过阿光不想承认罢了。他想敲山震虎。

阿光要把控局势，不想升级。这时候的他特别冷静。

阿林为了缓和关系，晚上故意关门不营业，让阿光也能赚一点。

生意共赢才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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