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营陵县,箕乡,秦府,主室之内,帷幄低垂,漆案陈设。
那美妇人依礼仍居主座,然今日席侧却多设一席,一青年跽坐其旁。此人眉目疏朗,气度飞扬,正是屡次受挫于王豹的箕乡豪侠——秦弘。
今时不同往日,虚岁已至二十,秦周取“弘毅宽厚,知人待士”之意,为其表字‘世容’。
虽然还正式掌府事,然其眉宇间已是志得意满,扬着嘴角,看向客座上的王豹,嘴角噙笑,其嫂尚未发话,便已执漆耳杯昂然道:“王君荣膺县廷要职,前时仓促,未及致贺。今特备薄酒,当为君满饮此觞!”
王豹见其作态心中暗笑,这表了字就是不一样,还真有几分大人模样了,然面上不显,亦举樽还礼:“愧领世容兄美意,县中案牍劳形,竟未及赴兄冠礼,实为憾事。今借世容兄琼浆,聊表贺忱。”
旁边美妇人含笑不发,待二人饮罢,才出言道:“王君今日怎有闲暇跑来箕乡做客?”
王豹闻言,放下耳杯,笑道:“夫人快人快语,某也不藏着掖着,前番与秦府君约定共剿东莱贼寇,由贵府剿灭徐乡侯旧部,不料阴差阳错,吾等却先灭了徐猛,故特来重议此事。”
秦弘闻言一怔,不知王豹所言何事,正要询问间,美妇人却凤眼微挑,似笑非笑:“哦?前番还撒泼言无力抗衡徐贼,今日却又阴差阳错先剿了徐乡侯旧部,妾身都分不清王君哪句真,哪句假了?”
王豹故作无奈,摇头道:“夫人有所不知,那徐猛和巫彭乃东莱三大势力之一,某那些布置过于仓促,仅够对付一家的,如今收拾了徐猛,实在无力再和巫彭对抗,只得劳贵府出力,否则只怕会怠慢了府君的大事。”
秦弘闻言眉头紧皱,而美妇人则先是轻笑一声,随即眸光流转,笑道:“王君所言有理,府君之谋却不可怠慢,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还请王君在舍下歇息一宿,待妾身与弘弟商议一番,再给王君答复。”
王豹一愣,原本以为要废一番唇舌,不曾想这位长了八百个心眼的少主母,竟应的这般痛快,不过……
他余光悄然扫向侧坐的秦弘——看样子秦家这些个族老有意让秦弘熟悉府事,看来在秦家族老眼中,这位少主母终究还是外人,这秦家有些暗流涌动的意思啊!
想到这,他嘴角微微上扬,于是爽朗笑道:“那今日便叨扰。”
三人又虚与蛇委说些场面话,酒过三巡,有青衣引王豹至客房,就不知这叔嫂二人如何定计。
……
是夜,秦府厢房中灯火摇曳,忽听得屋门轻响,王豹挑动灯芯的手指一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打开屋门,只见美妇人一身素色深衣,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婢女。
王豹还未出言,她便转身示意青衣婢女守在门外,随后步履轻盈,踏入屋内,反手合上门扉:“王君好雅兴,深夜在此挑灯。”
王豹随即笑道:“夫人深夜造访,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美妇人不紧不慢坐于案前,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王君白日里说,无力再对付巫彭,此言只怕不实吧,据妾身所知,是那田鲸和徐猛火拼,管承乃是坐收渔利。”
王豹闻言嘴角笑容一僵,眉梢微挑:“夫人恐是误信了传言。”
美妇人轻笑:“王君何必与妾身装糊涂,若无妾身麾下相助,田鲸如何会偷袭徐猛营帐,尔等又如何坐收着渔利?”
王豹瞳孔一缩,不禁感叹:“原来如此,倒是某小看了夫人。”
随后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知那‘海猫帮’是秦府的势力,还是夫人的势力?”
美妇人笑道:“凭王君之智,又何须妾身亲口道明?”
王豹闻言,指尖轻轻敲击案几:“那不知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美妇人似笑非笑道:“自然是给王君送份大礼。”
“哦?”
美妇人目光深邃道:“王君想借秦府之兵,保全海上的势力,若放往日,任君如何撒泼耍浑,妾身决计不会答应,不过——”
随后她故作无奈的摇头道:“而今弘弟已及冠,族中长老有意让他接手府事,府中诸事都需与弘弟商议,妾身本不想让君得了便宜,岂料弘弟一口应了下来,还要亲自前往东莱督战——”
说话间她白了王豹一眼:“只得便宜了王君,不知王君当如何酬谢?”
王豹闻言瞪大双眼,以他对秦弘的了解,八成是中了她的激将法,万一秦弘遭遇不测,秦周能放过她?
念及此处,王豹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这妖妇半夜来此,万一走漏风声,咱豹可就是无缘无故背了口天大的锅!
随后王豹稳住心神,脸上挤出笑容:“夫人莫要说笑,海上波涛汹涌,岂可让世容兄犯险。”
美妇人见状掩面而笑,鬓间玉钗微晃:“能见王君失色,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王豹见状便知道被开涮了,老脸一黑,只听她又笑道:“王君安心,妾身没你想的那般恶毒,弘弟少不更事,合该吃些小亏磨炼心性,今夜前来正是要与王君商议出个万全之策。”
王豹闻言恍然,咱就说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原来只是借此打掉秦弘的威信,若是秦弘率八百精锐,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巫神教,短时间内便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于是他笑道:“夫人恐是高看某了,营陵与东莱相隔数百里,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刀兵不长眼,何来万全之策?”
美妇人倾身向前,压低声道:“秦家水军共有三艘楼船,其中两艘楼船的船长,乃妾身的心腹,弘弟此去必败无疑,王君若不费心,若弘弟有何闪失,只怕府君次日就便知,此乃妾身与王君合谋……”
王豹目露寒光:“夫人就不怕某明日便前往剧县,禀明府君?”
美妇人展颜一笑:“王君难道真以为府君会与尔共掌东莱港?王君今日不帮妾身,他日又指望何人相助?”
王豹闻言眯了眯眼,随后笑道:“夫人好算计,今日王某领教了,既要万全之策,便请夫人将谋划告知,免生变故。”
美妇人闻言从袖中取出一方绢布,置于桌案,随后起身,广袖如云般拂过案几,巧笑倩兮:“有劳王君费心了。”
待她离去,王豹扫了一眼绢布上的算计,以指击案,冷笑道:“这笔账权且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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