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红日西沉,彭蠡泽深处,泼洒在江面的余晖逐渐被暮色与杀气吞噬。
江面上一支舰队,为诱敌深入,白日里故意大张旗鼓向东行进,行至此处才公然摆开阵仗,其中五艘庞然大物格外显眼。
徐盛按剑立于为首楼船的顶层舰首,玄色甲胄在月色下泛着光泽。
近三个月的征战,使他早已褪去当初临战时的紧张,手持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方,年轻的脸庞带着一丝郑重之色。
三娘曾叮嘱过,袁胤等辈装备精良,远非寻常海寇可比,绝不可大意。
故此,他在此处排开雁行阵,但见十五艘艨艟、十艘拍舰护卫在楼船两翼,外围是六十余艘灵活如游鱼的走舸,是严阵以待。
此刻徐盛的镜筒内,暮色昏茫,水天相接之处,一片移动的阴影开始浮现,如同漫延的潮水。
先是桅杆的尖端,如同丛林般刺破地平线,三艘楼船上的‘袁’字大旗逐渐清晰,其周围盘踞着三十艘斗舰、三十艘艨艟,外围密密麻麻的走舸,如同躁动的鱼群。
乌泱泱大军,破开江水,浩浩荡荡而来。
徐盛缓缓放下千里镜,露出冷笑之色:“端是好大的阵仗!”
紧接着,他看向旗手,道:“传令各舰,敌军已至,全军戒备,郑工炮待命!”
“诺!”
只见哨塔旗手应诺后,手中令旗在四个灯球前翻飞,紧接着,其余四艘楼船纷纷打旗,江面传来各船船长的高呼:“全军戒备!”
但闻弩机之声‘咔咔’响动,月光照射箭簇,折射出一点寒芒,刹那间,江心之处,杀气凛然!
……
与此同时,袁胤大军的前锋走舸,也已发现了前方摆开阵仗的舰队。
只见一条走舸入飞鱼疾驰而来:“报!都尉,前方发现一股不明舰队,共有五艘楼船,十五艘艨艟,五十艘以上走舸!还有十艘造型特异的战船,像是艨艟,但比之更大,甲板两侧装有两根倾斜的粗壮桅杆,不知何用。”
立于楼船顶层指挥台的袁胤闻言,未在意拍舰,只是心中是咯噔一声,道:“五艘楼船!这断然不是戴风、吴桓!传令,全军止行!”
但见他快步向前迈出两步,眯眼往前看去,隐约可见远处,灯球如繁星点缀在江心,果然隐约能见五艘高大的楼船。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那股不安骤然放大:楼船造价高昂,绝非戴风之流能配备的,况且……能配备五艘楼船之人,何以会盯上九江区区几户豪右之家,这究竟是何方水师?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他萌生了强烈的退意。飞石神器固然诱人,但他乃是擅自调动的郡兵,若兵马无恙或是凯旋而归,倒也无妨;可若把郡兵折在这里,文丑只需据实弹劾,罪责全在于他,朝廷必然会降罪。
就在此时,张勋却是几步冲到袁胤面前,焦急道:“都尉,贼人就在眼前,为何下令止行?末将家小必在其手中,勋乞都尉下令进军,末将愿为先锋,乘艨艟破其楼船。”
袁胤闻言眉头大皱:“张兄莫急,此事需从长计议,吾观其军备绝非寻常流寇,况今敌军摆开阵仗,分明算到吾等要来,非但以逸待劳,且难保附近没有伏兵,贸然交战与吾等不利——”
未等袁胤说完,张勋却已急得双目通红,是单膝跪地道:“都尉,夫战勇气也!贼人楼船虽多吾等两艘,然艨艟只有我军半数,走舸亦不及我军,楼船虽巨,行动迟缓,只要我军艨艟能突入其阵,撞停楼船,斗舰勇士便可攀舷而上,近身搏杀,必能一举建功!”
袁胤脸上阴晴不定,犹豫片刻,道:“今敌我不明,贸然出击不智,贼人既绑走张兄家小,必有所求,不如先派使者与之交涉,且看对方何求,顺便探明情况,看看彼等究竟何人。”
张勋本因愤怒冲昏头脑,还要再劝时,桥蕤却是上前按住张勋肩膀道:“张兄镇静些,都尉所言不虚,如今张兄家小在贼人手中,一旦贼人借此胁迫,岂不受制于人,不如先遣使者前往,若能先以钱粮换回张兄家小,再与之交战,吾等才好放手一搏。”
张勋这才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是某失态了,望都尉恕罪。”
袁胤压下心中不满,微微颔首未作多言,只眯眼看向前方舰队,道:“桥兄,汝遣一支走舸上前搭话,请见贼首,某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刻,远处的徐盛也察觉到了异常,再次端起单筒望远镜,只见那庞大的舰队在进入视野后,停滞不前,唯有水波推着船身微微起伏。
紧接着,一艘走舸离阵,破开粼粼波光,径直朝着己方舰队疾驰而来。船头之人,手中高举着一面代表使节的白色小旗,在夜风中猎猎舞动。
徐盛微微挑眉,道:“谈判?无非是缓兵之计,或是想探我虚实。我军以逸待劳,士气正盛,岂能由尔等主导战局?”
于是他猛地转身,斩钉截铁:“擂鼓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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