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蠡泽畔,篝火冲天。
锦帆儿郎搬来数十坛烈酒,拍开泥封,酒香混着江风扑面而来。赤膊少年吆喝一声,众少年哗啦啦围坐成圈,铜铃腰带叮当作响。
王豹这边也不拘束,这一众亲卫本就是洛阳游侠儿,柳猴儿等人当即接过几坛,开始挨个倒酒。
锦帆儿郎们便更不客气,吆喝起来:“满起,满起!”
甘宁一脚踩在酒坛上,道:“江湖规矩,先饮三碗再论弟兄!谁也不准拉稀摆带!”
太史慈当即抬起酒碗:“怕汝不成?请!”
王豹举酒碗笑道:“今遇豪杰,理当胜饮!”
一众游侠举碗高呼:“胜饮!”
锦帆儿郎亦道:“喝起!”
这三碗酒下肚,两边迅速便熟络起来。
洛阳游侠儿与锦帆少年混坐一团,两边三碗下肚后,划拳吆喝,喧闹震天,男儿欢声与江水拍岸声混在一处。
篝火在江畔噼啪作响,火舌舔舐着幽蓝的夜幕。
酒坛空了一个又一个,浓烈的酒气混着烤鱼的焦香在人群中弥漫。
甘宁与太史慈较劲般地对饮,他一手搭着甘宁肩膀畅谈江湖轶事,转身又按住太史慈的酒杯劝其少饮,时而在人群中穿梭互敬。
典韦的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夜枭,就连素来矜持的管宁也被灌了几碗酒,儒雅的面上泛起薄红。
酒过半酣,东莱渔歌与临江号子交相呼应,倒映着火光的酒液,洒在沙地上,很快被豪迈的舞姿踏碎。
欢闹之间,东方泛起鱼肚白。
已显醉态的甘宁再次举碗,但见王豹抬碗,爽朗笑道:“兴霸,东方见白,昨日一宿未眠,喝完这碗且随某入城,吾等兄弟抵足而眠,待养足精神,今夜再痛饮。”
甘宁却醉眼惺忪,摆手道:“府君好意兄弟伙心领了,某等在九江犯下诸多案子,蒙府君不弃折节下交,兄弟虽心怀感念——”
说话间,他抬手抱拳道:“但兄弟晓得规矩,府君终究是官身,要是整日和我等跑滩匠厮混,难免被人说三道四……”
王豹当即按住他的手,不悦打断道:“兴霸这是哪里话?旁人愿说,只管叫他们说,今与兴霸结交,实乃天眷,区区流言蜚语,何足道哉?”
甘宁摇头,爽朗笑道:“袍哥人家讲究三刀六眼,府君待某等以诚心,某等便不能让府君难做,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锦衣儿郎轰然相应:“渠帅说的是,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王豹一怔,随后赞叹道:“推己及人,今日得见巴郡袍哥风骨也!”
紧接着,他微微一笑道:“不知兴霸今后作何打算?兴霸乃是当世豪杰,若终身在这江中厮混,他日垂垂老朽后,回首往昔,恐悔壮年枉费这一身英雄气。”
甘宁闻言,却是先看了看手中酒碗,再看了看平静的江面,似追忆往昔,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管先生先前说的对,杀一人救一人,不算本事,此回临江,某便寻个先生学些道理——”
但见他随手将酒碗甩入江面,爽朗笑道:“待学成之后,也效府君一般,先做小吏,护得一方周全。”
众锦衣儿郎闻言一怔,但见赤膊少年嬉皮笑脸道:“哟喂,渠帅是要回去当太学生嗦?怕是要往鼻子上插两根大葱哟。”
一众二郎轰然大笑:“瓜娃子,你又要遭咯!”
但见甘宁咧嘴骂道:“你个龟儿子!你以为你跑得脱?老子要是读书,你娃就是老子书童,老子先往你鼻子上插起!”
王豹却是一愣,心中暗忖:三国志有载,甘宁初为锦帆贼,二十余岁后,止不攻劫,颇读诸子,后为刘焉的计掾,直到刘璋掌益州才投刘表,管宁和他说了啥,竟让他提前弃刃?
于是诧异的看了管宁一眼,但见管宁微微颔首。
王豹当即大喜,赞道:“善!兴霸见贤思齐,弃刀剑而慕礼法,可谓浪子回头,他日必如文翁化蜀,以侠骨行仁政,使巴郡儿郎知‘豪杰亦能立言立德’也!不过——”
说话间,他话锋一转笑道:“兴霸既有求学之心,何必舍近求远,寿春不日便要大开学宫,邀天下鸿儒前来讲学,况某观兴霸与幼安兄颇有缘份,何不先求学于幼安,后闻鸿儒之论?”
甘宁闻言意动,偷眼看向管宁,讪笑道:“某等粗鄙,怕会扰先生清静。”
管宁扶须而笑:“昔子路问君子尚勇乎?圣人答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兴霸能止劫掠而慕教化,恰如子路初冠雄鸡之饰,终受圣人之教而佩玉鸣珂。兴霸既有求学之心,宁愿开蒙。”
甘宁一阵挠头,险息读书之心,王豹见状当即转移话题,笑道:“幼安兄,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某观阿慈与兴霸亦有缘,不如同窗求学,正好作伴。”
甘宁双目一亮,喜道:“这倒是安逸,若有不懂之处,我两个还能商量哈。”
太史慈却是顿时瞪大双眼:“兄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