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壁垒中央气象与环境监测总局,巨大的弧形主屏幕上,一条代表“联邦全境平均环境辐射强度(修正值)”的曲线,正以极其缓慢、但坚定无比的斜率,向下延伸。
它已经向下延伸了整整三十七天。
曲线旁,鲜红的“历史性拐点确认”字样,像一枚勋章,无声地悬挂在那里。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注释:排除季节性自然波动、排除局部短期事件影响、数据经“基石”AI三重校验……最终结论:下降趋势稳定,置信度99.97%。
整个监测大厅里,安静得能听到服务器风扇的低鸣。几十名值班的监测员、分析师、主管,没人说话,没人欢呼,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条曲线,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在凝视一个易碎的奇迹。
曾几何时,这条曲线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绝望之墙,十年如一日地横亘在高位,微小波动只意味着不同区域的污染扩散或沉降,总体趋势从未改变。它代表着末世,代表着死寂,代表着人类被禁锢在这片污秽土地上的、无望的命运。
而现在,这道墙……松动了。不是被暴力砸开,而是被无数双手,用能源中和塔的蓝色光束、用“净化者”的银色根系、用化学沉降剂的白色粉末、用“复苏苔”的灰绿薄膜……一点点,一毫米一毫米地,向下推移。
尽管下降的幅度,在庞大的基数面前,依旧微乎其微,换算成普通人能感知的辐射剂量,可能只是从“立刻得病”变成了“多撑几天”的区别。
但方向变了。
下降,就意味着污染在减少,环境在好转,星球的自愈能力加上人类的努力,终于压过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
方向,就是一切。
“西境‘铁锈谷’边缘第47播种区,定点监测站数据回报。”一个监测员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连续七十二小时,地表辐射通量低于旧时代‘居住安全限值’。重复,低于安全限值。”
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安全限值!那个在末世初期就被视为痴人说梦、只在最严密的净化实验室里才能短暂达到的标准!
另一个监测员紧接着报告:“北境‘黑水’缓冲区,三条主要地下水流向监测点,水体放射性同位素浓度,较去年同期下降百分之四十二。水质浑浊度指数,下降百分之三十五。”
“东境海岸线‘盐碱-辐射’复合区,无人机航拍显示,‘净化者-复苏苔’混合植被覆盖率已达到百分之十七,预计三个月内突破百分之三十。表层土壤盐碱度与辐射吸附量同步下降。”
“中境三号废弃城市清理区,大气悬浮颗粒物(含辐射尘)日均浓度,连续十五天呈下降趋势,能见度提升……”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从联邦疆域的各个角落传来,汇聚到中央屏幕,最终化为那条持续向下的、代表着希望的总曲线。
监测总局局长,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带着长期操劳刻痕的老人,缓缓站起身。他走到主屏幕前,伸出苍老的手,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条向下的曲线。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真实不虚。
两行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顺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他没有擦拭,只是仰起头,看着屏幕顶端那片模拟出的、湛蓝的、没有辐射云遮挡的天空。
“回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天……真的要亮了吗……”
希望壁垒城外,三号新垦区。
老农赵德柱扶着锄头,直起酸痛的腰,眯着眼看向天空。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以往总是灰蒙蒙、仿佛蒙着一层脏纱布的天空,透出了几分清澈的湛蓝。阳光照在身上,不再是那种带着刺痒感的灼热,而是有了些许暖洋洋的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的味道似乎也变了。少了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金属锈蚀和尘埃的涩味,多了点泥土翻新后湿润的气息,甚至……好像还有一丝极淡的青草香?
他低头看向脚下这片刚刚完成生物播种不到两个月的土地。深褐色的土壤里,已经能看到点点银绿交错的新芽破土而出,那是“净化者”混合种子在萌发。田埂边的排水沟里,水流似乎也比以前清澈了些,不再泛着可疑的油光。
远处,邻居家的半大小子光着脚丫在田埂上疯跑,手里举着一个简陋的、用旧零件组装的小风车,迎着风,风车哗啦啦转得欢快。孩子的笑声清脆响亮,传出去老远。
赵德柱看着,嘴角慢慢咧开一个朴实的笑容。他想起末世刚来时,自己的孩子还小,整天缩在昏暗的避难所里,不敢出去,小脸蜡黄,眼神惊恐。那时的天空,永远是压抑的灰黄,呼吸都带着痛。
现在……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他弯下腰,继续挥动锄头,给新出的幼苗松土。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照料什么无价的珍宝。汗水滴落,渗进土壤,和那些新生的根须、那些看不见的“复苏苔”网络、以及远方能源中和塔洒下的无形净化场一起,无声地滋养着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