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大厅穹顶的环形灯全数亮起,把中央发言台照得一片雪白。
空气里飘着数据流划过全息界面的细微嗡鸣,还有两百多名议员压抑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台上——那里并排摆着三样东西:
左边,是一份厚度惊人的评估报告,封面的“绝密”红章刺眼。
中间,是个透明培养舱,里面蜷缩着一只右臂包裹暗红殖装的山地猿标本。即使死了,那殖装仍在微微搏动,像颗不肯停歇的心脏。
右边,则是一段循环播放的监控录像:士兵张锐卸除殖装后,在宿舍里整夜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神空洞。
“证据都在这儿了。”
桂美站在发言台前,白大褂纤尘不染,声音却冷得像手术刀:
“生理成瘾、神经寄生、遗传污染——生物殖装不是工具,是寄生体。它给的每一分力量,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而这个价格,是我们的‘人’之所以为‘人’的底线。”
她点击平板,大厅四面巨幕同时亮起。
左侧是张锐的脑部扫描对比图:佩戴殖装期间,负责奖赏和冲动的脑区亮得发烫;卸除后,同一片区域几乎变成死灰。
右侧是实验鼠的基因谱系树,从第三代开始,分支上开始出现红点——代表攻击性变异。
“如果这项技术大规模铺开,”桂美环视全场,“十年后,联邦军队里还会剩下多少‘人’?二十年后,我们的新生儿里,会有多少带着不可逆的侵略性基因?”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
“到时候,我们对抗收割者的意义是什么?保住一群被改造过的、半人半殖装的‘新物种’?”
台下响起低沉的议论声。
“我反对!”
老陈站起来,工程师制服袖口沾着一点油污。他大步走向发言台,接过桂美递来的话筒——动作很礼貌,但眼神针锋相对。
“桂美主任说的是最坏情况。”老陈调出另一组数据,“但看看这个:过去三个月,十七名因公致残的士兵安装了医疗殖装。断肢再生,神经接驳成功率百分之九十四。他们重新拿起了工具,重新拥抱了家人。”
屏幕上出现照片。
一个失去双腿的年轻士兵,在生物义肢支撑下,第一次自己走到了病房窗前。阳光落在他脸上,泪流满面。
“技术没有善恶,看怎么用。”老陈声音沉厚,“方舟计划需要力量,对抗收割者需要力量。如果我们因为恐惧就锁死一切可能性,那和旧时代那些烧死科学家的愚民有什么区别?”
他指向培养舱里的山地猿:
“这是滥用!是把战斗殖装装在了野兽身上!但我们不是野兽,我们有纪律,有理智,有——”
“——有自控力?”桂美冷笑打断,“张锐没有自控力吗?他是前线立功三次的模范士兵!连他都差点在装备库前崩溃,你指望普通人能抵抗那种‘成为神’的诱惑?”
老陈噎住了。
台下开始骚动。支持老陈的工程师和军方代表往前倾身,支持桂美的医疗和伦理委员们则摇头。
“我们需要的是管控,不是封杀!”一个军工代表站起来,“成立特战队,只对最精锐、心理最稳定的战士开放殖装,定期轮换,严苛监督——”
“然后呢?”桂美转身盯着他,“等他们退役后呢?你把一个习惯了单手掀坦克的人,塞回普通社会?他半夜做噩梦时一拳打穿妻子头颅的概率有多大,计算过吗?”
军工代表脸色发白,坐下了。
争论开始升级。
“这是文明的倒退!”一名原精英堡垒归附的学者拍桌子,“上古文明就是因为不敢拥抱进化才灭亡的!我们难道要重蹈覆——”
“——进化?”桂美猛地转头,“让外来的生物组织长进脊髓、改写大脑、污染基因,这叫进化?这叫感染!这叫被夺舍!”
大厅里炸开了锅。
支持派和反对派几乎要站起来对骂。数据、案例、道德指控在空气中乱飞。全息屏幕不断被切换,双方都在调出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直到一个温婉却清晰的声音,透过扩音系统响起:
“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议会席侧面的特邀席位。那里坐着蓬莱使者澜——她今天穿了身海蓝色的正式长袍,长发用骨簪绾起,气质沉静得像深海。
工作人员将话筒递过去。
澜站起来,没有上台,就站在原地开口。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水滴落入静湖,清晰传遍每个角落:
“蓬莱使用生物殖装技术,已有六十三年。”
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竖起了耳朵。
“我们用它修复因深海高压致残的潜水员,用它帮助工人适应海底矿区的极端环境,用它治疗先天畸形的孩童。”澜顿了顿,“但我们有三条铁律。”
她竖起第一根手指:
“一,永不用于增强健康个体。无论对方是士兵、运动员,还是想要‘更强’的普通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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