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电子显微镜的探头第三次滑过样品表面,发出的机械嗡鸣在寂静的材料实验室里格外刺耳。操作员林晓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这不科学。”他喃喃自语。
面前的样品台上,放着一片巴掌大小、厚度只有两毫米的灰白色材料。这是三天前蓬莱使者澜赠送的“深海璧”样本,据说是生活在马里亚纳海沟八千米深处的一种巨蚌的外壳碎片。澜说这种材料在蓬莱被用来建造深海居所的关键承重结构,能抵抗相当于一千个大气压的恐怖水压。
林晓一开始不信。
一千个大气压?那相当于每平方厘米承受一吨的重量。就算旧时代最先进的钛合金,在这种压力下也会像纸片一样被揉碎。但当他用实验室的液压机测试时,液压表的指针在达到八百个大气压时就因为设备极限而停止了——而那片深海璧,连一丝形变都没有。
现在,他想看看这玩意儿的微观结构到底有什么玄机。
显微镜的图像出来了。放大一千倍、五千倍、一万倍……结构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那不是金属的晶格,也不是陶瓷的烧结体,而是一种螺旋状的、层层嵌套的有机-无机复合材料。
“像洋葱?”旁边凑过来看的同事王涛说。
“不。”林晓放大到五万倍,“你看这些螺旋的走向——不是随机的,每一层螺旋的倾角都比上一层大0.3度,从最内层的接近水平,到最外层的接近垂直。而且螺旋的宽度也在渐变,内层宽,外层窄。这他妈……是一种‘梯度螺旋’结构。”
他调出模拟软件,把扫描数据导入。软件开始建立三维模型,几分钟后,一个复杂的、如同风暴漩涡般的立体结构在屏幕上旋转起来。
“这种结构……”王涛倒抽一口凉气,“能把任何方向施加的压力,沿着螺旋线分散到整个平面。不是硬抗,是引导,是化解。”
“而且你看材料成分。”林晓调出能谱分析结果,“主要成分是碳酸钙——就是普通贝壳的材料,但里面掺了百分之七的某种有机蛋白纤维,还有百分之三的……未知元素。数据库里没记录。”
实验室主任老吴闻声赶来,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一分钟。
“上高压釜。”他最终说,“模拟八千米深海环境,看看它到底是怎么工作的。”
高压釜是联邦科学院最危险的设备之一。这个三米高、两米直径的合金罐子,能模拟从真空到地心压力的极端环境。此刻,一片深海璧样品被固定在内壁的夹具上,周围灌满了模拟海水。
“压力加载,开始。”老吴下令。
操作员推动操纵杆。压力表开始跳动:一百大气压、三百、五百……实验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液压系统的低鸣和仪表指针的哒哒声。
七百大气压。
罐体开始发出轻微的金属应力声——那是合金内壁在接近极限。但透过观察窗,那片深海璧依然纹丝不动。
八百。
九百。
“压力一千大气压,到达设定值。”操作员的声音有些发紧。
“保持。”老吴盯着实时监测屏。
屏幕上,贴附在深海璧表面的微型应变传感器传回数据:材料表面应变率0.03%,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惊人的是,红外热成像显示,材料内部的温度分布极其均匀——这意味着压力被完美地分散了,没有产生局部热点。
“加压到一千二。”老吴说。
“主任,高压釜的设计极限是一千一……”
“加。”
压力继续攀升。一千一百,一千一百五……当指针突破一千二百大气压时,监控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高压釜的主体结构已经达到安全红线。
但深海璧,依然没碎。
它只是在红外图像上显示出极其细微的温度变化:那些螺旋结构的核心区域,温度略微升高了0.5摄氏度,仿佛内部有某种能量在流动。
“停!”老吴喊道。
压力缓缓下降。当高压釜重新打开时,操作员取出那片深海璧。它摸起来微温,表面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这不可能。”王涛喃喃道,“一千二百个大气压,每平方厘米一点二吨的压力……就算是最硬的钻石也该有塑性变形了。”
“所以它不是硬。”林晓突然说,“它是在‘呼吸’。”
所有人都看向他。
“看温度数据。”林晓调出记录,“压力增加时,螺旋核心温度升高;压力降低时,温度回落。我怀疑……这种材料的有机蛋白纤维,能在压力下发生可逆的构象变化,把机械能转换成生物化学能储存起来,然后再释放掉。就像弹簧,但比弹簧聪明一万倍。”
老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联系AI计算中心。我们需要‘基石’跑一次大规模的分子动力学模拟,用上全部算力。我要知道这种梯度螺旋结构,在原子层面到底是怎么工作的。”
“基石”AI花了十七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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