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渊的办公桌抽屉夹层里,藏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是在旧时代拍的,背景是一座大学图书馆的阶梯前。年轻的徐文渊穿着学士服,站在父母中间,笑得很灿烂。父亲戴着金丝眼镜,是那所大学的物理学教授;母亲是文学系的讲师,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愿知识与理性,照亮人类前路。”
那是母亲的笔迹。
徐文渊把照片翻过来,又翻过去,手指在那些字迹上轻轻摩挲。窗外是精英堡垒核心城区的夜景——昏暗,偶尔闪烁,大部分区域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行政塔和少数特权住宅有稳定的灯光。
知识。
理性。
照亮人类前路。
他无声地笑了笑,笑容里全是苦涩。
抽屉里还有另一份文件,是今天下午刚送来的内部通报。通报上写着,情报总局局长莫里森在最高议会上,严厉批评了“近期对外情报工作的严重失误”,特别点名了“某些负责人保守畏战,错失良机”。
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徐文渊把通报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然后,他打开了个人终端。
不是办公用的那台,是另一台经过多重加密的私人设备。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简洁的界面——没有图标,只有一行密码输入框。
他输入二十七位密码,界面切换。
屏幕上,是一份正在草拟中的报告,标题是:《关于“深蓝协议”长期风险与道德隐患的评估建议》。
报告已经写了三分之二,内容尖锐得足以让他被枪毙十次。他从“海神”提供的技术交换条款中的隐性陷阱开始分析,到精英堡垒在协议中逐渐丧失自主权,再到“人类样本采集”可能引发的伦理灾难,最后到那个最可怕的推测——
“根据现有情报,‘海神’对人类的兴趣,可能并非合作或观察,而是……研究。如同人类研究小白鼠。”
他敲下这行字,手指停在回车键上,很久没有按下去。
他知道,这份报告一旦提交,他的政治生涯就结束了,甚至性命都可能不保。莫里森局长是“深蓝协议”的坚定推动者,认为这是精英堡垒超越联邦、甚至超越旧时代的关键机遇。任何质疑协议的人,都会被视作叛徒。
但他不能不写。
因为他是科学家,是学者,是那个在照片里相信“知识与理性”的年轻人的延续。
即使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徐文渊关掉报告,没有保存。他打开另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过去三个月里,他秘密收集的“异常数据”。
第一份:精英堡垒东部海岸线的“样本采集站”,过去六个月接收了三百二十名“志愿者”,全部是丙等劳工或基因评级低下者。但送回来的“体检报告”显示,这些人的生理指标出现了无法解释的同步异常——心跳频率、激素水平、甚至脑电波模式,都越来越趋同。
就像……在被标准化。
第二份:“海神”提供的“辐射适应基因编辑技术”,表面上是为了帮助精英堡垒在污染区扩张生存空间。但徐文渊让心腹的生物学家偷偷分析了技术原理,发现那套编辑方案,会让人体产生对某种特定频率能量场的“依赖性”。一旦离开那个能量场,编辑过的细胞就会快速衰亡。
第三份:也是最让他不安的一份。
一周前,他监听到一段“海神”与莫里森局长的加密通讯片段。内容残缺,但有几个关键词很清晰:“净化评估”、“文明成熟度阈值”、“收割准备”。
收割。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刺进徐文渊的脊椎。
他想起旧时代科幻小说里的黑暗森林法则,想起那些关于高等文明定期“清理”低等文明的恐怖猜想。
也许,“海神”根本不是盟友。
是园丁。
而人类,是花园里长势过快的杂草。
徐文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疲惫像潮水一样涌来。
四十八岁,为精英堡垒工作了二十二年,从基层情报员爬到副局长,经历了无数明争暗斗、阴谋背叛。他曾经相信精英堡垒的理念,相信基因的优越性,相信人类需要严格的等级制度才能延续。
但现在,他动摇了。
动摇不是因为联邦的广播宣传,不是因为那些逃过去的劳工描述的“天堂”。
动摇是因为,他亲眼看见了“盟友”的真面目。
也因为,他发现自己效忠的政权,正在把他这样的人,推向深渊。
同一时间,希望壁垒安全部指挥中心。
影盯着全息投影上徐文渊的个人档案,以及过去七十二小时内监控到的所有行为数据。
“目标在过去三天里,有七次深夜独自在办公室待到凌晨,平均每次停留四小时以上。办公室的能源消耗显示,他使用了高功率的计算设备,但工作记录里没有对应项目。”娜塔莎汇报道,“我们截获了他私人设备的几个加密信号,虽然无法破解内容,但信号特征分析显示,他在频繁访问一个本地的加密数据库——数据库的物理位置,就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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