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十六侠：第一卷 第6章 残刀上的旧誓

洛阳城外的洛水裹着碎冰奔涌，浪花拍岸声混着冰碴撞击的脆响，像是无数把钝刀在刮擦着大地的伤口。

耶律明玥歪斜着靠在渡船腐朽的桅杆上，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弯刀缺口，每道裂痕里都嵌着暗红血痂，恰似她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蛊纹。

她忽然低笑出了声，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夜鹭，见过用活人喂蛊的祭坛吗？那些被挖去双眼的孩童，肠子能绕祭坛三圈......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骤然撕裂喉咙，指缝间渗出的血沫竟泛着诡异的金粉光泽。

苏若璃跪坐在摇晃的船板上，瓷白的裙摆早已沾满泥浆。她分拣药材的手指细得近乎透明，腕间被弩箭擦伤的布条渗出暗红血渍，随着渡船颠簸在白布上晕开层层红梅。当陶罐里的褐色药汁递到耶律明玥唇边时，这位西域女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医仙谷的千金，当真愿意为陌生人耗损自身修为？苏若璃垂眸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却将陶罐又往前送了几分，药汁的苦涩气息弥漫开来，你若死了，谁帮我解这蚀心蛊

燕必胜独自立在船头，寒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腰间半块玉佩贴着皮肤发烫，像是父亲的手隔着十年光阴在抚他后背。他望着对岸灯火渐次熄灭的洛阳城，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上元夜，父亲举着走马灯带他逛庙会，糖画摊的香气混着母亲的笑声，而今只剩醉仙楼废墟里师父逐渐冰冷的血。指节捏得双股剑嗡嗡作响，剑柄上缠绕的布条早已磨破掌心，血珠渗进纹路，与剑身上二字融为一体。

马蹄声由远及近时，耶律明玥的弯刀已出鞘三寸。三个黑衣人裹着寒气跃上渡船，为首者掀开斗篷的瞬间，铁衣盟狼头腰牌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燕公子，盟主有请。沙哑的嗓音混着北疆特有的风雪气息，却在触及燕必胜腰间玉佩时陡然变调。那人喉结滚动，突然单膝跪地，掌心向上摊开半卷焦黑的兵符，十年前雁门关血战，末将是燕将军帐前执旗手，这兵符......是从将军染血的掌心里抠出来的。

渡船突然剧烈摇晃，苏若璃的银针已抵住黑衣人咽喉。她瞳孔微缩，看着银针针尖泛起的淡淡黑雾，血月教的附骨咒？中了此咒的人，心脏早该烂成脓血了。黑衣人惨笑，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符咒，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萧盟主以自身真气为我续命，只为等燕家后人来讨个公道。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黑色甲壳虫。

燕必胜的剑尖抵住对方眉心时，手背青筋暴起如同老树虬枝。父亲被斩断的玄铁枪头、师父用血画出的卦象、陆沉狞笑的脸在眼前不断闪现。洛水的浪花拍上船舷，溅起的冰碴打在脸上生疼。若有半句假话......话音未落，耶律明玥突然一脚踹开他的剑，婆婆妈妈的！她扯下染血的衣襟缠住弯刀，露出的半截手臂布满淡青色血管，要去就痛痛快快去，老娘的蛊毒可等不了你哭哭啼啼！

五骑踏碎洛水寒波时，苏若璃悄悄将最后半块止血的千年参片塞进耶律明玥掌心。自己受伤的手腕却藏在广袖里，任由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马鞍上绽开朵朵的红梅。

远处洛阳城的灯火彻底熄灭，像是被谁掐断了气的烛火。

而前方，铁衣盟总坛所在的云州隐在重重山峦之后，那里不仅有萧盟主的秘密，更埋藏着能解开燕云十六州龙脉之谜的关键线索。

马蹄声惊起林间数十只黛色宿鸟，扑棱棱的振翅声中，某个改变天下格局的齿轮，开始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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