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一字字砸在众人身上:“北疆将士雪夜守国门,朕自然不能让她们寒心。”
“当年若无夜珣将军死守城门将狄人挡在边线之外,国将不国,因此朕应下摄政王的请求。”
“忠烈侯之谥,即刻准奏;免北疆三年兵赋,以安军心。”
四皇女一党如遭雷劈,女帝分明是忌惮夜家兵权的啊!
此番正是削减夜家势力的时候,她为何会应下夜芸的请求!
四皇女墨倩急急上前:“母皇,国库——”
女帝一拂袖,语气淡得像雪:“宜春殿一日炭火便有百斤,冯家私库储备颇丰……”
女帝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墨倩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这就差明说四皇女一党奢靡,竟还敢以国库空虚为由,加赋谋利。
她侧首,“四皇女既这般忧心国库空虚,那便为国做点贡献吧,四皇女封地减岁供三年,即刻执行!”
这番话把墨倩的“加赋”堵回喉咙,反成她自己割肉补疮。
冯亦茗虽然不甘心,但明显女帝已经动怒,此时不宜再触女帝霉头,只能不情不愿地将话咽回去。
夜芸跪地谢恩,“臣替亡母与北疆三十万将士,叩谢陛下天恩。”
虽不知女帝为何没有依着冯家趁机收回兵权,或加赋重创她夜家。
但此番到底是她夜家获利,要回了一些兵饷,将士们也能好过些。
思及此,夜芸谢恩时倒也多了一点真心。
墨璟清在一旁,灯坠轻晃,眼尾一点朱砂似笑非笑——
四皇女将手紧了紧,直攥得手中折扇轻颤,却再吐不出一个字。
雪片穿过宫灯,无声落在玉阶,盖住方才所有刀光。
宴后,众人相继离去。
女帝眸色幽深,她还没老糊涂!
她闭了闭眼,虽忌惮夜氏兵权。可…冯氏也绝非省油的灯!
夜氏尚还能制衡,夜芸也算一个将才,要用到她的地方还多着呢。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在北疆时还算老实…
反而是冯氏动作颇为频繁,胆子大到敢暗中扣下前线的物资。
还撺掇四皇女在朝中拉帮结派,为夺嫡做打算。
女帝叹息,冯氏终究是被养大了胃口。
……
夜芸披着来时的墨狐裘,沿着散宴甬道缓步,雪粒打在刀鞘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她本想直接出东华门,而后回摄政王府,却在拐角处被一点暖光拦住。
墨璟清神色悠闲地倚在朱漆柱旁,绯袍被雪风鼓起,提着盏残雀灯,雀尾残缺,火光却亮得惊人。
他抬眼,声音洒在雪里:“摄政王走得可真急,连谢礼都不收?”
夜芸微一侧头,“谢礼?”
“说到谢礼,该是本将军谢过明安帝卿,殿上出言相助。”
墨璟清轻笑一声,指尖一弹,灯坠落下一物:半片血玉雕管,雕工与真正的血玉钥匙一般无二,却薄如蝉翼。
“此为父后遗物,世间只一枚副样”
夜芸接过这半片血玉雕管,指腹摩挲那薄片,凉意沁骨。
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明人不说暗话,帝卿想要什么?”
墨璟清的目光从一开始便停留在夜芸身上,没从她脸上看到想象中的反应,略有些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这人向来很少情绪外泄,让人察觉到任何异样。
若不是这样,她还真不大可能在夜珣死后,在母皇的忌惮下、冯氏的虎视眈眈中,活到现在。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让他墨璟清亲自谈这合作。
他淡淡道:“今日,本帝卿在宴中帮你挡刀,不为忠义,只为私利——”
是为私利,但他在宴中那番话,亦是真心的,夜珣将军战死本就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他看不惯那些人遮遮掩掩的丑恶嘴脸。
“帮你也不过是因为,她们今日能对你下手,明日也能对皇长姐动手。”墨璟清想到这,声音冷了冷。
“帮你也是在帮我们自己。”他这般自顾自地说着。
夜芸打量着这位在帝都中恶名远扬的明安帝卿,和传闻中的严重不符啊…
这倒是有点意思,未来在帝都的这段时日也算有点看头了。
见夜芸在一旁若有所思,却并不搭腔,这位平日里目中无人的明安帝卿倒也不恼火。
他反问夜芸:“摄政王,可有兴趣与本帝卿做个交易?”
夜芸挑眉:“说说看吧,明安帝卿。”
少年眼尾一点朱砂在灯火里跳动,“三日后,若四皇女栽了个大跟头,你欠我一个人情,届时再谈真钥匙,如何?”
夜芸略一思索:“那帝卿想好用这个人情要什么了吗?”
“还没想好,先记在账上吧”
他收灯入袖,缓缓没入夜色,只在雪地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像是谁先递了筹码,却不肯交心,只待对方忍不住先亮出底牌。
夜芸眯起眼,看着少年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唇角勾起一点几不可见的弧度。
——不是笑,而是猎人看见猎物自投罗网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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