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霁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周围的目光似一面面巨大的铜镜,窒息地遍布在周身的各个角落,让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全都无所遁形。
夜芸的话让他手脚僵直地忆起在暗牢里的谈话,他只有照她说的做,才能活!
暗牢里那人的下场,他亲眼见着了,几乎成了个血人,他被暗卫压着和她的眼睛对视上,吓得惊恐大叫,双手刚一解开束缚,便趴在一旁干呕。
她轻描淡写地说这只是场戏,可他却悟到了她眼底的深意,这场戏,如他的命般,只有一次。
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在抬起头看向夜芸时,勉强克制住了在角落里疯狂滋生的惧意。
“是三王姐的身份令牌,没有那个,我们进不了北狄的王都。”他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夜芸板着脸又问,“即便是这样,那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哪里有北狄王女的命来得要紧。”
离他又近了几步,盯着他的眼睛,“这件死物,居然能让北狄三王女孤身一人回帝都去取?”
“连一个护卫都不带,整的不像是去取自己的物件,倒像是去做何等见不得光的事。”
“九王子你说对吗?”微勾的嘴角,似死神架在脖子上索命的镰刀,冷血无情。
她的步步紧逼,让赫连霁只无力地辩解道:“一个人的脚程快些...”
墨于瑾陪她们在殿中磨了大半天,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修长有力的指节一下又一下地在扶手上敲击着,“九王子,你若不说实话,朕可没法给你们做主...”
“我...我...我...”
赫连霁看着上首威严的女帝,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墨凌逸龟缩在一旁,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就怕他吐露对自己不利的消息。
她的暗卫,精神高度集中,隐匿在角落,随时准备接下自己主子的命令。
她的样子落入夜芸眼中,激起一阵愉悦的水花,狡猾如狐的五皇女,这是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了?
捏了捏袖中那个荷包,里头的药丸在被丝滑的绸面裹着,数量不少。
她问过了,这药丸的制作周期不短,五皇女手里怕是存货不多。
今日这出扳倒不了五皇女,可却能把她苦心伪装出来的,这层病弱的保护壳给破开一个大洞。
夜芸一向不会给人太痛快的死法,这配不上她处心积虑的谋划算计。
她是恶趣味的渔妇,提着腮部被铁钩残忍穿刺的鱼儿,缓缓靠近它赖以生存的水域,看着它因呼吸不畅而在水中不断扑腾挣扎,却又在甘甜的水中不断沉沦,而后,在它最欢快的时候,将它一把提起。
而如今的五皇女,就如那条在夜芸手中不断挣扎的游鱼。
她从手中露出蓬勃的生机,给人以希望,却又冷酷地一点点收回,看着人生生堕入绝望的深渊。
“说吧,本王没那么多耐心陪你在这里耗!”夜芸骤地拔高了音量,面上是被戏耍的愤怒。
赫连霁浑身一颤,视线僵硬地转向五皇女,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她。
“是五皇女暗害我三王姐...”
夜芸脸上的不耐愈发重了,“听不懂我大曜话?本王说了,殿内的每一个人,那都不想陪你在这里耗着!”
“你们北狄人一贯的作风,还真是叫人拍手叫好!好一个无耻!好一个自大!好一个无耻自大!”
“动手前,莫不是没查清楚?只知道五皇女府是防守最弱,最容易得手,且五皇女又是大曜皇女?”
“五皇女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一个病弱得只能卧榻休养的人,你说她去暗害一个恶臭的外邦王女?”
“她有何非这样做的理由?”夜芸只觉得可笑,戏谑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看他能编出什么笑话来忽悠人。
夜芸一连串的问话,问懵了赫连霁,也问出了女帝和在场众人内心的疑问。
就连最闹腾的北狄使臣们,也看着自家九王子,他不是信誓旦旦地和她们说,是摄政王暗害三王女吗?
是以,她们跑到了大曜女帝面前,指认了大曜摄政王是暗害她们三王女的凶手。
虽然最后查出来的人,不是摄政王,而是大曜五皇女,可这也够了,女帝陛下的女儿,分量也够了,够她们在大曜身上捞一笔的了。
她们快速接受了这个结果,以为是三王女和九王子在为北狄谋事。
于是,凶手又变成了大曜五皇女。
可是,九王子的状态却不对劲,她们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赫连霁像是被逼无奈般,终于吐露了原因,“你们这位大曜五皇女,她根本就没...”
墨凌逸眼神一暗,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影子,便开始行动。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击赫连霁的面门,他慌忙地往地上滚了两圈避开这支箭矢。
大凤监和几个小凤监挡在女帝面前,殿中人疯狂逃窜着。
兰心扶着墨凌逸到安全些的角落里避着,墨凌逸坚持不住的身体疲软下来,几乎是半瘫在了地上。
很快,箭矢从不同的方向射来,却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北狄九王子赫连霁。
夜芸早在他躲避第一支箭矢时,便抽出了旁边侍卫随身的刀剑,转身时,三下五除二地将赫连霁周围的箭矢全部砍落。
这突发的意外,不过几个呼吸间。
“御前侍卫何在!”随着墨于瑾威严的高喊声,御前侍卫们鱼贯而入。
射箭的,是几个侍卫装扮和小侍装扮的,全都隐匿在角落里,足足有七八人。
夜芸一下连着敲晕了离得最近的三人,另外几人没来得及阻止,便都服毒自尽了。
“啧”了一声,她熟练地从这幸存的三个活口的嘴里,抠出毒丸,将她们如同垃圾般丢回地上。
后又想起什么,蹲下身子来,翻翻她们的袖口,看到了绑在腕上,小巧精致的袖弩,将它们都取了下来。
将袖弩放在托盘上,呈上去给女帝查看。
视线忽地飘向角落里好似快昏过去般的五皇女,对她扯出一抹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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