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权住宅的冲天火光,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云川县城的夜幕上烙下了一个狰狞而刺目的伤口。消防车的尖啸声划破夜空,水龙与烈焰的搏斗在县委家属院那片静谧的区域上演。县委紧急视频会议上,林远航面色凝重地通报了“有领导家中发生意外火灾,正在全力扑救”的消息,要求全县上下坚守岗位,保持稳定,不得传播谣言。但通过屏幕,他能看到许多张脸上难以掩饰的惊惶和猜测。
尹守正被抓,郑国权家突遭大火。这两件几乎同时发生的、极具冲击力的事件,瞬间将刚刚因“惊雷”行动而紧绷的神经,推向了另一个混乱与猜疑的顶点。各种小道消息如同瘟疫般在云川的官场和街头巷尾悄然蔓延,人心浮动。
天亮时分,大火终于被扑灭。郑国权家那栋两层小楼,主卧所在的位置被烧得最惨,几乎只剩框架。经过消防和刑侦人员的仔细搜救和勘查,在卧室的废墟中,发现了一具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碳化严重的遗体。经过DNA比对,确认正是郑国权本人。现场没有发现明显的他杀痕迹(如捆绑、利器伤),但在卧室门内侧发现了从内部反锁的插销(已烧毁但痕迹残留),窗户也自内锁闭。床头柜附近发现了烧熔的安眠药瓶和酒瓶残骸。初步勘查结论,倾向于“在大量饮酒并服用安眠药后,因不明原因(如烟头引燃)引发火灾,导致死亡”,但因现场破坏严重,不排除其他可能。
疑似“饮酒服药后意外失火身亡”。 这个结论,在如此敏感的时刻,显得过于“巧合”,也过于“干净”。是郑国权在得知尹守正被抓、自己行将暴露后,选择了这种极端方式“体面”地结束一切,保护某些秘密,也免去了牢狱之辱和身败名裂?还是有人精心布置了这样一场“意外”,彻底灭口,并掐断了可能指向更高层的线索?
专案组内部也存在分歧。一部分人认为,郑国权留下致命名单却又突然“自杀”,逻辑上说不通,更像是被人灭口,伪造现场。另一部分人则认为,郑国权可能是在交出名单后,内心崩溃,又或者接到了尹守正或其同党的某种“最后指令”,才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是哪种,郑国权这条线,随着他的死亡,暂时陷入了僵局。那些名单上的人,那些代号背后的秘密,失去了一个最直接的、活着的知情者和指证者。
尹守正被连夜押送至省城,由部里专案组和纪委联合进行审讯。他表现得异常“配合”,对自己与周文斌、吴天宝之间的权钱交易供认不讳,对通过亲属和空壳公司转移资产、设立秘密据点的事实也承认得干净利落。但他将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坚称一切都是他个人贪欲作祟,与更高层级无关。对于“灯塔”代号、与“影子”悬案的潜在关联、以及“老船长”的真实身份,他要么避而不谈,要么一问三不知,将所有涉及境外、敏感信息和更高层级的指控,都推给了“已死”的吴天宝和“说不清”的账本碎片。
审讯陷入了僵局。尹守正显然早有准备,他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更知道如何利用“死无对证”来保护更深处的东西。那句“游戏还没结束”,仿佛成了一种有恃无恐的嘲讽。
云川的局面,在经历了最初的震荡后,在林远航的强力坐镇和各部门的全力维稳下,勉强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但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郑国权的“意外”死亡,让许多与尹守正、周文斌有过瓜葛的干部人心惶惶,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清理”的对象,有人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打探消息,甚至试图“活动”。而一些原本支持林远航的力量,也开始因为郑国权的死和尹守正的“守口如瓶”而产生疑虑——扳倒周文斌固然大快人心,但牵扯出尹守正,又间接导致老书记“意外身亡”,案件似乎进入了一个深不见底、前途未卜的黑洞,会不会最终无法收场,甚至引火烧身?
林远航承受着内外双重压力。对外,他要稳定云川大局,推进龙泉化工的后续处置,安抚干部群众情绪;对内,他要面对来自各方的质疑、担忧甚至隐隐的抵触。他主持召开的几次工作会议,都能感觉到那种微妙的疏离感。一些干部在汇报工作时更加谨慎,眼神躲闪;一些原本积极推进的工作,节奏悄然慢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临界点。如果尹守正案不能取得决定性突破,挖出更深的内幕,那么郑国权之死带来的疑云、尹守正的沉默、以及案件牵扯出的巨大震荡,很可能反过来吞噬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威信。他将被置于一个“惹出大乱子却无法收拾”的尴尬甚至是有罪的境地。
这天傍晚,林远航独自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灯火,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手机震动,是那个神秘号码发来的加密信息,内容简短却直击要害:
“‘灯塔’不亮,‘磐石’何在?火能灭迹,亦能显形。看灰烬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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