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卷起的尘土尚未落定,张建国书记那高大沉稳的身影,以及他身后民警帽檐上冰冷的徽章,已经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震住了村部门口的所有人。
赵大虎揪着林远航衣领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他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继而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的几个跟班更是吓得手足无措,手里的绳子和麻袋“哐当”掉在地上。
王满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腿肚子都在打颤,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迎上去:“张……张书记!您……您怎么来了?还有刘所长……这……这是……”
张建国根本没看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先是扫过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搏斗痕迹的林远航,又冷冷地钉在赵大虎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大虎,你好大的威风啊!在村部公开行凶,绑架党支部书记?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张书记,误会!天大的误会!”赵大虎到底是混惯了的人,强自镇定,试图狡辩,“是林书记他……他勾结李老栓,想陷害我!我这是……这是情急之下……”
“陷害你?”张建国打断他,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那只熟悉的旧收音机,轻轻放在旁边的磨盘上,“这里面你和王满福同志在老磨坊的谈话,内容很精彩嘛。诬陷同志,虚开发票,私分集体利益,甚至还要‘灭口’?这也是林远航同志陷害你?”
“嗡”的一声,赵大虎和王满福的脑袋像同时被重锤击中,彻底懵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昨晚那么隐秘的谈话,竟然被录了音!而且还这么快就到了党委书记手里!
王满福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大虎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梗着脖子吼道:“那是假的!是伪造的!姓林的用高科技造假害我!”
“是不是伪造,公安机关自有技术鉴定!”张建国不再跟他废话,对身后的派出所刘所长沉声道,“刘所长,情况你都清楚了。赵大虎涉嫌诬告陷害、寻衅滋事、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王满福涉嫌共同作案且涉及经济问题,立刻带走,依法严肃审查!”
“是!张书记!”刘所长一挥手,两名民警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扭住了赵大虎和王满福的胳膊。
“张建国!你偏听偏信!我不服!我上面有人!”赵大虎拼命挣扎,口不择言地嘶吼。
王满福则像一滩烂泥,涕泪横流:“张书记,我坦白!我交代!都是赵大虎逼我的啊!饶了我吧……”
这番丑态,被越来越多的闻讯赶来的村民看在眼里。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有震惊,有解气,更有压抑已久的愤怒如火山般开始涌动。
张建国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到林远航面前,看着他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身姿,伸手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赞赏:“远航同志,你受委屈了。组织上失察,让你受苦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林远航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压力、愤怒和坚守,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他的眼眶猛地一热,但他强行忍住,只是重重地摇了摇头:“张书记,我没事。重要的是李老栓同志,他为了揭露真相,被赵大虎他们打伤,现在藏在山根家柴房,生命垂危,需要立刻救治!”
“什么?!”张建国脸色一变,立刻对刘所长道,“快!安排人跟林书记去救人!叫乡卫生院的救护车!”
场面瞬间忙碌起来。民警押着面如死灰的赵大虎和王满福上了吉普车。林远航带着另一名民警和一名医生,急匆匆赶往山根家。
山根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村民,看到林远航带着警察和医生过来,纷纷让开一条路。柴房里,李老栓躺在干草堆上,脸色灰败,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额头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医生立刻上前检查,初步判断是腿部骨折和头部受创,需要马上送医。
当林远航和民警小心翼翼地将李老栓抬上随后赶来的救护车担架时,围观的村民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林书记!”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汇聚起来,带着感激,带着愧疚,更带着一种重获希望般的激动:
“林书记!谢谢你!”
“林书记,我们错怪你了!”
“林书记,那井……还能修吗?”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质朴而激动的面孔,听着这真诚的呼喊,林远航站在救护车旁,清晨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毫无保留地洒在他的身上。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力量,充满了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村民们,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遍了整个院落:
“能!路通了,障碍扫清了,井,一定能修成!而且,要修得比以往更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然而,就在这拨云见日、人心振奋的时刻,林远航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落在了远处那连绵的青山上。赵大虎和王满福虽然被带走了,但他们留下的那个非法选矿厂、那片被污染的水源、以及他们可能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真的会随着他们的倒台而烟消云散吗?
扳倒了眼前的恶霸,只是扫清了第一道障碍。真正的难题——如何彻底治理污染,如何带领这个积贫积弱的山村真正走上发展的道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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