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民医院保卫科旁边的独立房间,灯光柔和,却透着无形的压力。周文斌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一次性纸杯,热水早已凉透,他却毫无察觉。父亲手术成功的消息带来的短暂虚脱后,是更深重的茫然和恐惧。尤其是被带到这个房间,对面坐着市国安局的李副局长和一位记录员,他知道,最后时刻到了。
“周文斌同志,”李振华没有用“嫌疑人”这个称呼,语气平稳,却带着穿透力,“你父亲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这很好。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你的事了。”
周文斌猛地抬头,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却又哽住。
“这个,”李振华将那个微型存储卡和那张“父安”纸条的复印件轻轻放在桌上,“是有人趁乱塞进你包里的。纸条的内容,你应该能猜到。存储卡里的东西,我们看过了。”
周文斌身体一颤,死死盯着那张纸条复印件,眼睛瞬间红了,不知是愤怒还是绝望。
“他们用你父亲的安危来操控你,你觉得,这是合作者该做的事吗?”李振华声音不疾不徐,“真正的合作,是基于信任和尊重,而不是威胁与操纵。他们把你看作什么?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一个用家人健康就能随意摆布的工具。”
“我……”周文斌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干涩。
“存储卡里的,是他们给你的‘下步指令’。”李振华打开随身的平板电脑,调出一份文件,“内容很‘专业’。要求你利用在‘智慧城市’办公室的权限,在下次全省数据共享平台压力测试期间,将一个特殊的‘数据验证插件’植入测试流程。这个插件,按照他们的说法,能‘优化数据一致性校验’。但实际上,”李振华目光如炬,“根据我们的技术分析,这个插件是一个高度危险的数据污染源。它会在数据处理和流转过程中,随机篡改特定字段的数据逻辑关系,植入难以察觉的错误关联,长期运行,将导致基于该平台的所有数据分析结果逐渐失真、失准,甚至引发系统性误判。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污染’协议落地手段!”
周文斌脸色惨白如纸。他虽然猜到这个“指令”不简单,但没想到是如此恶毒、如此具有毁灭性的长期性破坏。这不是窃取,这是从根源上毒化整个数据生态。
“他们给你的时间很紧,就在三天后。因为他们知道,全省数据共享平台的首次大规模跨部门压力测试即将开始,这是难得的机会窗。”李振华合上平板,“周文斌,你是个聪明人,是技术专家。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这个‘污染’成功,未来基于这个平台做出的城市规划、产业政策、民生决策,会是什么结果?那将不是发展,是灾难!而你就是这个灾难的播种者之一!你对得起你学的专业吗?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吗?对得起你刚刚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的父亲吗?!”
一连串的发问,如同重锤敲在周文斌心上。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最后一点侥幸和犹豫,在父亲的手术灯和这恐怖的“污染”指令面前,彻底粉碎。
“我……我说……”他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眼神却有一种崩溃后的空洞和决绝,“我都说……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组织……”
他开始了断断续续却条理逐渐清晰的供述。从他海外求学时如何被那个“学术基金会”盯上,到一步步被拉下水,到回国后进入“智慧城市”办公室后接到的各种任务,包括提供架构信息、评估供应商、关注人事动态,以及这次“启明星”计划的来龙去脉。他交代了一个关键的网络联络人,一个他只知道代号叫“牧者”,主要通过加密邮件和指定云盘传递指令和接收资料,从未见过面,但感觉对方非常了解国内情况,甚至能指点他如何规避内部审查。
“关于这个‘污染’插件,还有那个‘小李’,你知道多少?”李振华追问。
“之前完全不知道。‘牧者’只让我等‘备用指令’。‘小李’我也不认识。但我猜……他们可能是‘牧者’在本地的……另一条线,或者雇佣的临时人手。”周文斌喘着气,“存储卡里的方案很详细,包括插件的伪装方式、植入路径、触发条件,甚至……甚至预留了一个后门,说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通过这个后门向他们发送警报。后门的激活方式,是一个特定的、无效的数据查询请求,指向平台内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拟接口。”
后门! 李振华精神一振。这可能是追踪“牧者”乃至其上线的重要线索!
“那个‘牧者’,除了给你指令,有没有提过他的上级,或者他们这个组织最终为谁服务?”
周文斌茫然摇头:“没有。他很谨慎,从不提这些。但我感觉……他背后有一个很庞大的网络,资金、技术、情报支持都很强。有时候他给我的指示,能精确到我们内部某个会议的细节,好像……好像我们有内鬼,而且级别不低。”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他和别人语音通话的片段,背景音里好像有……某种钟声,很独特,后来我在一部纪录片里听到过,很像瑞士某个小镇的教堂钟声。但我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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