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噬骨录 第29章 残局血誓

梅林的暗影如同巨兽合拢的口器，将陈嫔最后的嘶吼与那令人齿冷的寂静一同吞噬。林晚晴不敢回头，甚至不敢放缓脚步，只能凭借着本能和对路径那近乎烙印般的记忆，在漆黑的宫道与废墟间亡命奔逃。怀中，那块羊脂玉佩冰冷刺骨，那支断裂的洞箫硌得她生疼，陈嫔濒死前那决绝而凄然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她的脑海，灼烧着她的灵魂。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利刃入肉的闷响，以及随后那死一般的寂静。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位挣扎求存的母亲，就这样在她眼前，为了给她争取那微不足道的几息时间，燃尽了最后的光亮。

恨意，如同毒藤，在她心中疯狂滋长，缠绕着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但这恨意并未让她失去理智，反而像冰水浇头，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冰冷。

她必须活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为了慕容氏的使命，更是为了陈嫔那以血托付的遗愿，为了那个尚在宫外、命运未卜的稚子！

体内的力量因这极致的情绪而奔涌，与新生凤血凝玉的共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玉魄之力流转全身，滋养着她因狂奔而再次隐隐作痛的经脉，更让她五感变得异常敏锐。她如同暗夜中的猎豹，精准地避开几队明显加强了巡逻密度、眼神也更加呆滞阴冷的侍卫，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钦天监附近的枯井入口。

确认四周无人后，她迅速滑入井中，启动了机关。当暗阁那熟悉的、带着星图微光与尘埃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时，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一股巨大的疲惫与悲恸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小姐！”揽月惊呼着冲上来扶住她，触手只觉她浑身冰凉，衣衫已被冷汗和夜露浸透。

澹台静也挣扎着从石床上坐起，看到林晚晴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难以掩饰的悲怆，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沉声问道：“陈嫔她……？”

林晚晴闭了闭眼，艰难地点了点头，将从陈嫔那里得到的信息，以及梅林边那惨烈的一幕，用最简练的语言陈述出来。当听到“噬魂镜”、“活人养料”、“月圆之夜”、“《山河社稷图》”这些关键信息时，澹台静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噬魂子镜……果然！果然如此！他是在用生灵魂魄修补、滋养那万邪镜本体！”澹台静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一丝……终于抓住敌人命门的亢奋，“月圆之夜，阴阳交替，气机最盛，亦是其与皇帝残存意志排斥最烈之时！好！好一个陈嫔！她这条命……没有白白牺牲！”

他看向林晚晴，目光灼灼：“这是我们迄今为止得到的最重要、最核心的情报！镜魔并非无懈可击！月圆之夜，便是我们的机会！”

林晚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那块羊脂玉佩和断裂的洞箫放在石案上：“这是陈嫔的遗物。她以性命为代价，托付我们两件事：一，揭露萧氏与镜魔之罪，为她，为所有枉死者讨还公道；二，护她宫外幼子周全。”

她拿起那块玉佩，感受着其上仿佛还残留着的、一个母亲的体温与决绝，眼神变得如同北极寒冰般冷冽坚定：“这两件事，我林晚晴，以慕容氏血脉与凤血凝玉起誓，必当完成！否则，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字字铿锵，如同金铁交鸣，在暗阁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血腥气与决绝。

澹台静看着她，看着这个在绝境中一次次挣扎求生、一次次背负起更沉重命运的少女，心中感慨万千。他艰难地抬起手，虚按在玉佩之上，声音沙哑却同样坚定：“老夫澹台静，亦以此残躯立誓，必助你达成此愿，涤荡妖氛，还这宫闱，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揽月也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奴婢……奴婢也发誓，永远追随小姐，万死不辞！”

主仆三人，在这昏暗的星图之下，以血与魂立下了共同的誓言。

誓毕，气氛愈发肃杀。

“当务之急，是确定下一次月圆之期，并设法与皇后娘娘取得联系。”林晚晴迅速冷静下来，分析道，“陈嫔已死，萧贵妃那边定然会加紧追查同党，清洗后宫。我们必须抢在她们前面，与皇后联手。皇后在宫中经营多年，即便被软禁，也定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和人脉。只有内外结合，方有在月圆之夜一搏之力！”

澹台静颔首：“下一次月圆，在七日之后。时间紧迫。与皇后联络之事……老夫或可再尝试动用一条极其隐秘的线，但需要时机，且风险极大。”

“无论如何，必须一试。”林晚晴决然道，“同时，我们需得尽快将陈嫔提供的关于萧贵妃罪证的信息整理出来，这些将是扳倒萧氏、争取更多支持的有力武器。”

她看向那支断裂的洞箫，脑海中浮现出陈嫔吹奏时那悲怆而决绝的神情：“还有这支箫……陈嫔以箫声为号，或许，这箫本身，或者其代表的含义，也能成为我们与皇后那边接头的信物？”

澹台静若有所思：“陈嫔擅箫，其箫声在宫中旧人中颇有辨识度……或许可行。待老夫设法联络时，可附上此物，或能增加几分可信度。”

计划初定，三人立刻分头行动。澹台静强撑精神，开始推演联络皇后的最佳时机与方式；揽月负责整理暗阁内可能用到的物资；而林晚晴，则再次沉浸入修炼之中。七日时间，她必须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必须更加熟练地掌控凤血凝玉的力量，以应对月圆之夜那必将到来的、决定生死存亡的一战！

暗阁之外，宫廷因陈嫔的“暴毙”和萧贵妃依旧被禁足而暗流汹涌，各种猜测与恐慌在宫人间秘密流传。而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一场针对那至高存在的反击，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血誓已立，残局终章，即将拉开帷幕。

林晚晴盘坐于星图之下，新生玉佩悬浮于身前，莹莹白光与穹顶星辉交相辉映。她闭目凝神，意识沉入那与玉魄相连的玄妙境界之中，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缓缓转动发出的、沉重而冰冷的轰鸣。

七日。

只有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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