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的暴毙在储秀宫掀起了一阵看不见的波澜。宫人们噤若寒蝉,做事时都低垂着眼睑,仿佛生怕多看一眼那口泛着血色的水井。内务府派人匆匆填埋了那口井,又在井口压上了刻满符咒的青石板,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却久久不散。
秀女们的教习暂停了三日。这日午后,林晚晴正坐在窗前翻阅《宫苑录》,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赵婉儿和李素云相携而来。
“林姐姐,你可听说昨晚西偏殿的动静?”赵婉儿压低了声音,圆脸上带着未散的惊悸。
李素云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慎言。
林晚晴合上书,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动静?”
赵婉儿凑近些,声音更低了:“守夜的太监说,看见一个穿着前朝宫装的无面女子在廊下行走,手里还拿着一面铜镜。那女子走到西偏殿门口就不见了,而今天早上,住在西偏殿的白秀女就病倒了,高烧不退,一直胡言乱语,说什么‘镜子里的不是我’。”
林晚晴心中一动。无面女子、铜镜,这让她想起《宫苑录》中提到的“宸妃之镜”。
“我们去看看白秀女吧。”林晚晴站起身。
赵婉儿连忙摆手:“可使不得!教习嬷嬷说了,生病的人晦气重,让我们远离。”
“正因如此,才更该去看看。”林晚晴语气平静,“若是寻常病症也就罢了,若是别的什么...我们同住储秀宫,也好有个防备。”
李素云犹豫片刻,轻轻点头:“林姐姐说得有理。”
西偏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白秀女躺在床榻上,面色潮红,额上覆着湿毛巾,嘴唇干裂起皮。她双目紧闭,身体不时抽搐,口中喃喃自语: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镜子里的她在笑...她在笑啊...”
林晚晴走近床榻,仔细观察。白秀女的脖颈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细线勒过。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甲缝里有些许铜锈般的绿色粉末。
“白妹妹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林晚晴问伺候的宫女。
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昨天还好好的,晚上睡下时也无异常。今早奴婢唤她起床,就发现她成了这个样子。”
林晚晴的目光在房间内扫视,最终定格在梳妆台上的一面菱花铜镜上。那镜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她走近时,怀中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烫。
她伸手拿起铜镜,镜面在光线下反射出奇异的光泽。仔细看去,镜框上刻着细密的纹路,那并非寻常的花鸟图案,而是一种扭曲的、类似符咒的文字。
“这镜子是哪来的?”林晚晴问。
宫女摇头:“是内务府统一配发的,每位秀女都有一面。”
林晚晴将镜子翻转,在镜背的右下角,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刻印——一只凤凰,与她玉佩上的凤凰形态极为相似,只是这凤凰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白秀女突然尖叫一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双目圆睁,瞳孔涣散,直勾勾地盯着林晚晴手中的镜子:
“她在镜子里!她把我的脸拿走了!把我的脸还给我!”
白秀女状若癫狂地扑向镜子,林晚晴急忙后退,镜子脱手而出,摔在地上。镜面应声而碎,碎片四溅。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片碎片中都映照出不同的面孔——有哭泣的少女,有狞笑的老妇,有面目扭曲的官女,最后一片最大的碎片中,赫然映出一张与林晚晴极为相似的脸,只是那张脸左眼角的疤痕正在淌血,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啊——!”赵婉儿吓得尖叫起来,李素云也面色惨白,连连后退。
白秀女在看到那些碎片后,身体猛地一僵,随后软软地倒回床榻,再无声息。太医赶来时,只说她是突发恶疾,心悸而亡。
白秀女的尸体被迅速移走,西偏殿也被封锁起来。但储秀宫中的恐慌却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当晚,林晚晴辗转难眠。她点亮烛火,再次翻开《宫苑录》,在关于宸妃的记载后面,发现了一页之前被粘住的纸页。她小心地撕开,上面记载着一段骇人听闻的秘辛:
“宸妃慕容氏,本为前朝太卜之女,精通幻术与镜蛊。永昌十年,帝赐其阴阳镜,可窥人心,可改人命。慕容氏借此镜掌控六宫,凡有不从者,皆被其摄魂夺魄,成为镜中傀儡。永昌十三年,皇后联合众妃揭发其行巫蛊之术,帝怒,赐其鸩酒。慕容氏临死前,碎镜明志,言镜在人在,镜亡人亡。然其死后,镜之碎片不翼而飞,宫中自此屡现镜妖作祟。”
林晚晴抚摸着书页上的“阴阳镜”三字,心中豁然开朗。今日那面碎裂的铜镜,极可能就是阴阳镜的碎片所制。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妆奁中取出自己的那面镜子。仔细察看之下,果然在镜背的相同位置找到了那个凤凰刻印,只是这面镜子的凤凰眼睛是普通的铜色。
“镜在人在,镜亡人亡...”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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