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波纹以行星残骸为中心,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一圈圈扩散至整个污染星云。金色所过之处,灰白退散,浑浊消弭。那些被晶化、被囚禁了数百年乃至七百年的残骸与灵魂碎片,终于得以解脱,化作最基础的能量粒子,回归宇宙循环。
机械圣堂前哨站的观测穹顶内,所有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一种沉重的、混杂着悲伤与慰藉的寂静。疾病被治愈了,但逝去的亿万生命不会归来,十二个星球文明化作的尘埃依然漂浮在渐趋清澈的星空里,如同墓碑。
“净化率89.3%,仍在持续上升。”诺亚博士的电子音打破了沉默,他的机械眼注视着传感器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星尘病的活性核心——那颗被我们封存的污染结晶——正在失去与外界环境的共鸣。它的法则结构在瓦解。”
他转向林晚晴,机械面容上的仿生肌肉组织做出了一个近似“复杂神情”的牵动:“你们……做到了我们三百年都未能做到的事。机械圣堂欠你们一份无法偿还的恩情。”
林晚晴坐在休息椅上,脸色苍白,但眼睛明亮。第六枚碎片“净化”已融入星枢令,此刻六枚印记在她意识中缓缓旋转,构成一个更加完整、稳固的能量循环。她能感觉到,自己与宇宙底层法则的联系更深了,一些之前模糊的感悟变得清晰。
“恩情不必提。”她声音有些沙哑,“织星者指引我们来此,碎片本身也在寻求解脱。我们只是完成了本该完成的事。”
她看向被密封在多重力场中的那颗暗红色污染结晶球。它在力场中缓缓自转,表面不时凸起尖刺,又很快被压制回去,像一头被困的、逐渐衰竭的野兽。
“这个‘病原体核心’,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问。
诺亚的机械眼红光微闪:“按照圣堂最高防疫规程,这种级别的污染源必须在绝对可控的环境下进行‘法则级湮灭’。我们计划将它运送至圣堂总部‘永恒熔炉’,那里有从古老遗迹中发掘出的、能够彻底分解法则结构的装置。但……”
他停顿了一下:“运输过程存在风险。即便被封印,它依然可能对外界产生残留影响。而且,我们怀疑制造它的‘存在’,可能还在关注它。”
林晚晴想起碎片传递的信息——那个未知存在,捕获并扭曲了碎片,制造了这场持续七百年的瘟疫。
“关于制造者,你们有什么线索?”
诺亚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权限解锁后,投影出一系列模糊的图像和扭曲的数据流:“这是三百年前,我们首次介入星尘病危机时,从一处被彻底晶化的前哨站废墟中回收的残存日志。日志显示,在疾病爆发前七个月,该星系边缘的深空探测阵列曾捕获到一段异常的‘引力波歌声’。”
图像放大,那是一段频率极其复杂、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的引力波信号。它的波形图看起来……像是有意识的编织物。
“信号持续了三天,然后消失。我们尝试过解析,但它使用的编码方式超越了我们已知的所有文明科技,甚至触及了法则层面。唯一能确定的是,信号源的方向……”诺亚指向星图上一个遥远的、几乎没有任何已知星系的虚空区域,“来自‘遗忘回廊’,一片直径超过五千光年、几乎没有任何恒星与物质的绝对虚空区。星盟和所有已知文明都将其列为‘不可探索禁区’。”
林晚晴凝视着那片在星图上呈现为纯黑色的区域。星枢令在她腰间微微发烫,六枚碎片中,那枚来自虚空坟场的“守护存在”印记,对那片区域产生了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共鸣。
“遗忘回廊……”她默念这个名字。
“更奇怪的是,”诺亚继续道,“在星尘病爆发的同一时期,圣堂设在其他星系的监测站,也记录到了数起性质类似但表现形式不同的‘法则异常事件’。有的是时间流局部凝固,有的是物理常数随机波动,还有的是大规模生命体的‘概念性遗忘’——整个星球的人突然忘记了自己文明的历史,甚至忘记‘语言’这个概念本身。”
他调出另外几份报告,每一份都描述着一种诡异、超越常规理解的灾难。
“我们曾怀疑这些事件彼此关联,但找不到证据。直到今天,看到碎片被扭曲的事实……”诺亚的机械眼锁定林晚晴,“或许,有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或势力,正在宇宙的各个角落,进行着某种……‘法则实验’或‘概念武器测试’。星尘病,只是其中之一。”
舰桥内气氛凝重。
“如果是这样,”石老捋着胡须,眉头紧锁,“那收集齐星碑碎片,或许不只是修复某个上古遗物那么简单。它可能是对抗这种……‘法则污染’的关键。”
苏婆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若是如此,晚晴施主肩上的担子,便不止是寻找碎片,更是维系宇宙间法则的清明。此乃大宏愿,亦是大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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