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噬骨录 第4章 玉心初芒

储秀宫正殿那场意在刁难的考核，最终以林晚晴无可指摘的表现落幕，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反抽在了幕后策划者的脸上。消息不胫而走，在秀女与宫人之间悄然流传。林晚晴这个名字，不再仅仅与“凤血凝玉”的惊鸿一瞥和“待月阁驱邪”的含糊传闻相关联，更添上了一层“宠辱不惊，底蕴不凡”的色彩。

萧贵妃称病不出，长春宫似乎也沉寂下去。但林晚晴并未因此放松警惕，反而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短暂的平静，不过是下一次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喘息之机。对手在暗处舔舐伤口，积蓄力量，而她，也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

《灵枢养玉篇》的修习成了她每日雷打不动的功课。突破初阶屏障后，进展虽依旧缓慢，却已步入正轨。她不再满足于仅仅引导玉佩灵力滋养自身，开始尝试更主动地去“理解”和“沟通”玉佩中那股沉睡的浩瀚力量。

夜深人静时，她常手握凝玉，心神沉浸其中，不再刻意引导气血，而是放空思绪，如同赤子，去感受那玉魄的“呼吸”与“脉动”。起初只能感受到一片温暖混沌，渐渐地，她仿佛能“听”到那玉魄深处，似有古老的歌谣在低吟，带着沧桑与悲悯；又能“看”到一些极其破碎、模糊的画面碎片——烈火焚烧的宫殿，决绝坠落的清丽身影，以及一道贯穿天地、清越哀戚的凤鸣……

她知道，那是沉淀在玉佩中、属于慕容氏先祖的记忆碎片。每一次感应，都让她对自身的血脉传承多一分理解，心志也随之被磨砺得更加坚韧。那枚凤血凝玉，在她掌心愈发温润通透，内里的沁色仿佛活物，缓缓流转，与她心跳呼应。

实力的提升带来心境的蜕变。她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时刻警惕、被动应对的棋子。眼眸深处，那点属于慕容血脉的冰焰，燃烧得愈发沉静而坚定。

这日，皇后竟再次召见，依旧是在椒房殿。

此番再见，皇后气色似乎比上次更差了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色，即便厚重的脂粉也难以完全掩盖。她挥退左右，殿内只余二人，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

“你……做得很好。”她指的是考核之事，语气复杂，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萧氏此次吃了暗亏，暂时不会再有明面上的动作。但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毒。”

林晚晴垂眸：“臣女谨记娘娘教诲，定当小心。”

皇后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本宫观你，近日似乎……有些不同了。”

林晚晴心中微凛，知道自身的变化难以完全瞒过这位深宫之主，坦然道：“蒙娘娘挂心，臣女只是深感宫中行事不易，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夜勤勉，以求自保而已。”

皇后不置可否，转而道：“皇上……前日偶然问起你。”

林晚晴心头猛地一跳，袖中的手指悄然蜷缩。镜魔皇帝！

“皇上问了什么？”

“只问了你的日常，读了什么书，可有烦闷。”皇后语气平淡，眼神却深邃，“但本宫看得出，他……很关注你。那目光，让本宫不安。”

林晚晴沉默。皇帝的关注，无疑是悬顶的利剑。

“选秀之期渐近。”皇后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按祖制，最终殿选之前，会有一次‘才艺呈览’，由宫中高位妃嫔共同品评。届时，萧贵妃定然在场。”

她顿了顿，看向林晚晴：“你需早作准备。萧氏在此事上做文章，是必然的。她不会容许任何威胁，在她眼皮子底下走到最后。”

才艺呈览……林晚晴了然。这又是一道关卡，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比之前的考核更加凶险。萧贵妃绝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光明正大打压她的机会。

“臣女明白了。”林晚晴应道，心中已开始飞速思索。琴棋书画，她皆有涉猎，但绝非顶尖，想要在众多精心准备的秀女中脱颖而出，乃至抵挡住萧贵妃的刻意刁难，寻常才艺恐怕难以应对。

皇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道：“有时，锋芒毕露并非上策，藏拙守静，亦能自保。当然，若真有倚仗，适时展露一二，亦无不可。关键在于……分寸。”

她的话说得含蓄，林晚晴却听懂了。皇后在提醒她，不要过早暴露全部实力，但又需要在必要时刻，展现出足以自保、令人忌惮的价值。

“多谢娘娘提点。”林晚晴真心实意地道谢。皇后虽有自己的算计，但目前的指引，对她确实有益。

离开椒房殿时，夕阳已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林晚晴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身影被拉得细长。皇后的提醒，皇帝隐晦的关注，萧贵妃蛰伏的恶意，以及那遥不可知却步步临近的才艺呈览……种种压力交织而来。

但她心中却并无太多惶恐。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中那枚温润的玉佩，一股沉静的力量自其中传递而来，流淌过四肢百骸。

玉心已凝，初芒暗藏。

她抬眸，望向那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眼神清亮而坚定。

才艺呈览么？那就让他们看看，她林晚晴，凭借的究竟是什么在这噬骨深宫中立足！

她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完全依靠他人庇护或运气周旋的孤女。慕容氏的血在她体内流淌，凤血凝玉与她心意相通。这深宫是囚笼，亦是试炼场。

所有的明枪暗箭，所有的阴谋诡计，放马过来便是。

她倒要看看，在这即将到来的风雨中，是她这初琢之玉先被击碎，还是能磨砺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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