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低头,这才看见自己左臂棉袄上那个被狼牙撕开的破洞。
他咧嘴笑了笑,想说句没事,
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没事,小伤。”
院子里的狗还在狂吠,它们闻到了狼的血腥味,也感受到了主人身上那股厮杀过后的煞气,一个个都炸了毛。
“叫唤啥!滚一边去!”
王建军心里正烦,冲着那几条狗吼了一嗓子。
三条大狗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呜咽着夹起尾巴,缩回了墙角。
王富贵和刘春燕也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
当他们看清爬犁上那堆积如山的狼尸时,老两口直接傻在了原地。
“爹。”
王建军没理会众人的震惊,他从爬犁上解下那三块被熏黑的石头,扔在地上。
“帮我打个锅架子,要能折叠的,省地方。”
王富贵回过神,走上前,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又看了看儿子,什么也没问,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
王建军不再多说,转身进了西屋。
屋里,那股熟悉的,混着烟火气和女人头发香味的暖意,让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走到炕柜前,拉开抽屉,摸出那把黑沉沉的大54手枪。
他熟练地卸下弹匣,从兜里掏出备用的子弹,一颗一颗,压了进去。
冰冷的铜壳,带着死亡的触感,却让他感觉无比安心。
压满子弹,他把枪重新塞回怀里,贴着胸口放好。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娘,有吃的没?弄点热乎的。”
他冲着屋外喊了一声,也分不清是在对谁说。
然后,他一头栽倒在炕上,连鞋都没脱,扯过被子蒙住头,瞬间就没了动静。
可他睡得并不安稳,
绿油油的眼睛,从四面八方亮起,像一盏盏鬼火,
锋利的獠牙,撕开皮肉,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
“啊!”
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吼一声,整个人从炕上弹了起来。
他双眼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建军兄弟……”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王建军猛地扭过头,
是沈薇,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正不知所措地站在炕边。
“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困惑。
“是……是婶儿让我来给你送饭的。”
沈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手忙脚乱地从炕上爬下来,蹲在地上,用手去收拾那些碎碗片。
王建军这才想起来,饿,
王建军从炕上爬起来,接过碗,连口汤都没喝,就着几根咸菜疙瘩,风卷残云般把一碗面全都扒拉进了肚子里。
吃完,他把碗往炕桌上一放,又倒了下去。
这一次,他睡得很沉。
沈薇默默地收拾了碗筷,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苏家屯对面的大黑山上。
李向阳像一截枯木,趴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一动不动。
他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在他前方三百多米远的地方,一片稀疏的林子里,一头黄毛子,也就是狍子,正低着头,警惕地啃食着雪下面的枯草。
不远处,几只野鸡正在刨食,离他更近,只有不到一百米。
可李向阳连看都没看那些野鸡一眼。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头狍子。
三百米。
这个距离,对水连珠来说,已经快到有效射程的极限了。
风又大,子弹打出去,弹道会发生偏移。
换了别的猎人,早就放弃了。
可李向阳没有。
他的眼睛,是屯子里出了名的“鹰眼”,三百米外的东西,在他眼里,跟摆在眼前没两样。
更重要的是,他懂山里的规矩。
他知道现在刮的是什么风,知道这风会对子弹产生多大的影响。
他也知道,怎么根据那头狍子刨食的动作,来判断它下一步的走向。
这些东西,不是谁教的,
是他自己一点点琢磨出来的,
可在李向阳眼里,打猎,是一门艺术,
他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这种与猎物斗智斗勇,在寂静的山林里,等待致命一击的感觉。
他曾经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为了打一只狡猾的“十年狐”。
最后得手时,他甚至没急着剥皮,而是仔仔细细地欣赏了半天。
他开膛卸肉的手法,更是让屯子里的人叹为观止。
一把小小的剥皮刀,在他手里使得出神入化。
一张完整的皮子剥下来,上面绝不会带一丝多余的肥油。
肉,更是按照纹理,一块块剔好,骨是骨,肉是肉,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场面,不像是在屠宰,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艺术表演。
此刻,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了那头三百米外的狍子身上。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肺里的浊气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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