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炕柜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拖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
箱子一打开,一股浓重的枪油味扑面而来。
他从里面挑了一百多颗7.62毫米的步枪弹,用油纸包好。
然后,他拿出了一支通体乌黑的长枪。
枪身线条流畅,枪托是深色的核桃木,保养得极好,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层油润的光。
正是那把缴获来的水连珠。
他拿着枪和子弹,走回东屋。
“向阳,过来。”
李向阳一听到召唤,立马从炕上弹了起来,几步就窜了过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王建军手里的那支水连珠上时,呼吸瞬间就停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支枪,再也挪不开了。
“拿着。”
王建军把枪递了过去。
李向阳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支枪。
枪身入手,冰冷而沉重。
李向阳抱着枪,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低下头,用脸颊轻轻地蹭着冰冷的枪身,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那模样,痴迷,癫狂,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王建军和李秀兰都看呆了。
“向阳?你咋了?”
李秀兰有点害怕,伸手推了推他。
李向阳像是没听见,他抱着枪,手指一遍遍地抚摸着枪身上的每一道纹路,嘴里喃喃自语。
“……就是它……就是这个……”
王建军眉头紧锁,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李向阳!你清醒点!”
李向阳像是从梦里惊醒,
他抬起头,看着王建军和李秀兰担忧的眼神,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姐夫……姐……我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
“小的时候,家里咱家要有这把枪,那指定顿顿有肉吃,没人敢欺负咱们”
“姐夫,我做梦都想再有把枪!”
“我想让我爹重新把腰杆挺起来!我想让咱家重新吃上肉!我不想再让小梅饿得面黄肌瘦!”
屋子里,一片死寂。
王建军看着眼前这个抱着枪,哭得像个孩子的半大青年,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李向阳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
王建军看着小舅子那副痴迷的模样,没有打扰他。
他把那支水连珠从李向阳怀里抽了出来,动作很轻。
“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王建军拉开枪栓,卸下弹匣,动作熟练地开始拆解。
他把枪机、复进簧、枪托一一分解,摆在炕上。
“记住这个顺序,怎么拆的,就怎么装回去。”
“保养的时候,这几个地方最重要,必须用油布擦干净,不能有水,不能有土。”
他正说着,李向阳突然伸出手。
“姐夫,我来试试。”
王建军把零件推了过去。
李向阳深吸一口气,拿起零件,双手快得像穿花的蝴蝶。
“咔哒,咔哒。”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屋里响起。
不到一分钟,一支完整的水连珠重新出现在炕上。
他拆解的速度,比王建军还快。
王建军愣住了,李秀兰也看傻了。
李向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我以前在镇上的废品站,见过别人拆,就记住了。”
王建军没说话,只是重新拿起枪,把一个空弹匣装了进去。
“拆枪你比我熟,那我教你别的。”
他把枪口对着墙角,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然后关上保险。
“这是保险,往下是开,往上是关。枪口不对人,保险永远关上,这是铁律,记住了没?”
“记住了!”
李向阳重重地点头。
王建军把那包子弹推到他面前。
“子弹放你这儿,平常枪里不许装子弹,枪和子弹分开放。”
“子弹不能受潮,不能靠近火源。”
“每一次开枪,都要当成最后一次。”
王建军的每一句话,都像钉子一样,钉进李向阳的脑子里。
李向阳抱着枪,压满一个弹匣,关上保险,动作一丝不苟。
王建军看着他,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这小子虽然有点轴,但对枪是真上心。
天快中午,李向阳要走了。
“向阳,我用爬犁送你一趟。”
王建军说。
李向阳把枪往肩上一挎,拍了拍胸脯。
“不用了姐夫!有这家伙陪着,我啥也不怕!”
他冲着王建军和李秀兰咧嘴一笑,转身大步走出了院子。
王建军看着他消失在村口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回到屋里,琢磨着明天去老姑父家的事。
傍晚,院门口传来熟悉的爬犁声。
是王富贵回来了。
他一脸疲惫,但眉眼间带着喜色。
他把爬犁上的空筐搬下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点上烟袋。
“爹,都卖完了?”
王建军递过去一碗热水。
王富贵喝了一口,吐出一口浓烟。
“卖完了,价钱不错。”
他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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