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燕紧随其后,手里还拿着个锅铲子。
“咋才回来?这天都黑透了,也不怕山里有狼!”
嘴上埋怨着,脚下却走得飞快,几步就到了爬犁跟前。
当借着屋里透出来的昏黄灯光,看清爬犁上堆着的东西时,老两口瞬间都没了动静。
白面,大米,满满当当的一大车。
那装粮的麻袋鼓鼓囊囊,看着就压手。
“我的老天爷……”
刘春燕手里的锅铲子差点没掉地上。
她伸手摸了摸那冰凉的麻袋,又捏了捏,一脸难以置信。
“老大,你……你这是把供销社给抢了?”
“抢啥抢,买的!”
王建军跳下爬犁,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哈出一口白气。
“爹,搭把手,把东西卸下来。”
“哎!哎!”
王富贵把烟袋锅往腰带上一别,挽起袖子就冲了上来。
爷俩合力,先把那一百斤白面扛进了西屋仓房。
接着是五十斤大米。
这年头,大米白面那就是金贵物,平时谁家舍得吃?也就过年包顿饺子,还得掺着玉米面。
这么多细粮,够全家人敞开肚皮吃上好几个月了。
李秀兰也听见动静,领着小妹王建红跑了出来。
看见院子里这阵仗,李秀兰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行了,别傻愣着了,赶紧搬东西!”
王建军冲媳妇招了招手。
一家人齐上阵,蚂蚁搬家似的,把一爬犁的东西全倒腾进了屋。
屋里,火炕烧得滚烫。
王建军脱了大衣,盘腿坐在炕头,感觉浑身的骨头缝都舒展开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被体温捂得热乎乎的布包,往炕桌上一放。
“解开看看。”
他冲着一屋子伸长脖子的人努了努嘴。
刘春燕早就按捺不住了,伸手解开布包。
五瓶雪花膏,四条雪城烟,五斤花花绿绿的糖块。
还有一堆平时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紧接着,就是一声炸雷般的咆哮。
“王建军!你个败家玩意儿!”
刘春燕一把抄起那几瓶雪花膏,看清上面的标价签,气得手都在哆嗦。
“两块钱一瓶?!你疯了?!”
“这玩意儿抹脸上能成仙啊?两块钱都能买多少肉了!”
她指着王建军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咱家是有金山还是银山?让你这么造?我看你是不想过日子了!”
王建军也不躲,只是笑嘻嘻地把一瓶雪花膏塞进老娘手里。
“娘,你消消气。”
“这可是上海产的高级货,专门防冻防裂的。你看看你那手,冬天一洗衣服就裂口子,疼得直钻心。抹上这个,保准好使!”
刘春燕一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满是老茧、布满细小裂口的手,再看看手里那瓶精致的雪花膏。
骂声戛然而止。
她嘴唇动了动,想再说两句狠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败家……真是败家……”
她嘟囔着,声音却小了八度。
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那瓶雪花膏,顺势就揣进了棉袄兜里。
动作那叫一个快。
王建军心里暗笑,又拿起一瓶,递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李秀兰。
“这瓶是给你的。”
李秀兰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想接,又不敢接,偷偷瞄了一眼婆婆的脸色。
“看啥?拿着啊!”
王建军直接把瓶子塞进她手里。
“整天风吹日晒的,也得保养保养。不然以后抱出去,人家以为你是我姐呢。”
“去你的!没正经!”
李秀兰啐了他一口,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欢喜。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瓶雪花膏,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瓶身,心里甜得跟灌了蜜似的。
“哥!我也要!我也要!”
小妹王建红凑了过来,抓着王建军的胳膊直摇晃。
“给给给,都有!”
王建军把第三瓶递给她。
“这是给你的,抹完了脸蛋也是香的。”
小丫头如获至宝,抱着瓶子狠狠亲了一口。
“谢谢哥!”
还没等王建军说话,她已经转身扑向了炕桌上那堆糖块。
小手抓起一大把,红的绿的,水果糖、奶糖、酥糖。
她高兴地迈着小短腿,满屋子乱跑,给哥哥王建兵手里塞糖。
王建兵剥开糖纸往嘴里一扔,嘎嘣脆响,甜味瞬间溢满口腔。
“真甜!”
“还得是大哥,出手就是阔绰!”
王建兵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拍着马屁。
王建红又跑回刘春燕跟前,把剩下的糖全倒在老娘怀里。
“娘,这些给你留着,慢慢吃。”
刘春燕看着懂事的小闺女,心都化了。
“这傻丫头,娘不爱吃甜的,牙疼。”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把那几块糖小心地收拢起来,找了个空罐头瓶装好,放在柜子顶上。
“留着过年待客,咱家人多,得省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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