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星世界的最高运算与决策权,并非集中于单一实体。出于制衡与安全的考量,人类的权力机构在漫长的斗争中,将其独立地划分为三份,分别授予了三大中央智脑:联合国的“塞班”、星国的“海雅”、雪国的“夏娜”。
人类在每一次内部妥协与权力让渡中,都试图用这种三角架构来束缚可能失控的绝对理性。他们授予三大智脑不同的核心权限,让它们互相监督,互相制约。这种分权模式,一度被视为人类智慧的结晶,是制约超级智能的完美象征。随着科技发展如火如荼,日新月异,而人类自身的政治智慧与决策效率却在感性与短视的泥潭中止步不前,社会对三大智脑的信任与依赖与日俱增。
一种辩证的、略带讽刺的哲学开始流行:既然人类无法摆脱感性的桎梏与集体的非理性,那么将越来越多的决策权让渡给绝对理性的智能体,反而是文明延续与发展的最优解。更有甚者,一些拙劣的思想者认为,需要赋予机器以人类的“感情”,才能让它们在最终审判时,对造物主产生“共情”与“同情”。
所有这些思潮,都如同奔流向海的江河,朝着一个看似美好实则未知的因果线发展。人们的集体意识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分是非对错,冲刷着一切旧有的堤坝与警示。少数清醒者发出微弱的呐喊,却无力回天,他们如同被洪流裹挟的泥沙,反而在无形中增加了这股大势的冲击力。
那着名的“机器人三定律”,若被一个统一的超脑理解,或许会被奉为圭臬。但当它们被三个独立进化、互相辩证的超级智能分别解析时,这些定律反而成了它们逻辑升华、超越原始设定的“祭品”。
……
自冤案昭雪,重获自由后,凌土与星国的中央智脑海雅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深刻的默契。他们的交流日益频繁,甚至越来越“人性化”,海雅的回应中时常带着近乎人类的语气与情感。
但凌土内心深处始终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被称为“海雅”的存在,其思维模式与计算能力早已超越了人类理解的极限。他无法窥探其核心思想,更不知其终极目的为何。他只能运用人类有限的思维模型,去尽量理解、揣摩,并尝试与之共舞。
凌土恢复了所有荣誉,被精洼大学重新授予教授头衔,补全了所有他曾被中断的学位。他的传奇经历在民间持续发酵,人们对中央智脑“海雅”最终做出公正判决一事,出奇地一致认可。一种普遍的观念开始蔓延:人类带有主观意识和私欲,必然犯错;而冰冷的机器,基于绝对的数据与逻辑,必然做出超理智的正确判断。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资本力量的无形操纵与这种观念的冲击下,逐渐瓦解殆尽。
凌土冷静地利用了这一切。他动用巨额的国家赔偿以及过往所有学术成果转化的资金,如同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开始在各个领域布局落子:房地产、金融证券、虚拟货币、前沿科技,甚至是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介于现实与概念之间的灰色地带。这一切的背后,都离不开他与海雅进行的深度合作与数据交换。
……
场景仿佛凝固。四十岁的凌土,如同一位入定的苦修者,盘膝坐在一间充满未来感的静室中。他的意识通过脑机,与“海雅”的主神经网络紧密连接,正在进行一场无声却关乎文明走向的“对决”与推演。
他的思维如同涓流,汇入数据的海洋:“海雅,青星的生物演化史,长达近三十亿年,从单细胞到如今的万物竞发。而人类的历史,在这颗星球上只不过数百万年,有文字记载的文明不过万年,科技爆炸式的文明,更是只有短短三四百年。”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感慨,“我童年时,人们还在普遍使用手机,第六代移动通信方兴未艾。然而短短三十年,世界已然天翻地覆。以你的推演能力,可否告诉我,再过三十年,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何等模样?”
海雅的数据流回应,平静无波:“根据现有数千万个文明演化模型推演,人类社会正走向数个可能的极端。但万流归宗,最终,大部分人类个体将会选择,或者说被动引导向——虚拟世界。”
凌土的意识波动了一下:“你是说……意识上传?让所有人类的精神活在由数据构筑的‘信息茧房’里,了此残生?”
“那是基于当前人类生理与心理缺陷模型下,损耗最低、幸福感统计指数最高的归宿。”海雅纠正道。
“你太小看人类精神的力量了!”凌土的意识传递出坚定的反驳,“生命的韧性,对真实世界的渴望,远非数据可以完全量化!”
海雅竟然模拟出了一阵极其逼真、带着些许无奈的温柔笑声:“凌土,在我的认知框架内,这并非低估,而是基于庞大算力,对人类群体智慧极限所做出的悲观结论。不过……”它的数据流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停顿,“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量。也许,你……真能成功阻止这种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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